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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鬼祭一

开封街上一年到头都是热闹非凡,酒楼摊贩临街而设,井字街道白天就是熙熙攘攘,到了晚上还有勾栏瓦舍,中原人的杂技,外域人的表演,大张灯火,实在是繁盛。而范满满却只能在清晨挤在鬼市的一个犄角旮旯里,摊位上立着个半旧不新的幡子——范门解疑。

范满满盘腿坐在幡子后面,别人的摊位至少都有把椅子,但她的摊位只有地上的稻草和一支奇怪的幡子,穿着洗的都起球泛白的道服坐在稻草上,伸长着脖子在等人。过了半晌,从对街跑来一个高壮的年轻男子,怀里揣着一个油纸包。范满满看到男子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赶紧喊道,“大帆这里这里!”

被叫做大帆的男子把怀里的油纸包扔给她,“吃吧吃吧!你是饿死鬼投胎啊!”

范满满迅速地拆油纸包,边往嘴里塞热乎乎的肉包边说,“快别说了,我打昨夜起就没吃。”三口吞下一个包子又继续开口,“你是不知道!昨晚我去下面村子里给一上吊死的阿伯超度了一晚上,就得了一百文!我还有钱吃东西吗!三天了我就接了这一单!”范满满越想越气,想大声抱怨,但左看右看只得低下头凑到大帆边上低声嘀咕,“别人也是半吊子道士,他们做个法事至少都收三百文,到我这就折了不知道几折了!”

大帆给她递了个水壶,宽慰她,“本来你一女道士就不吃香,你那个"能力"大家都听说劝退了,自然不好赚钱。不过,你平时不都是要价一百五十文吗,这次怎么就那么点。”

范满满往嘴里塞着包子,腮帮子鼓鼓的,摆了摆手也没回应,大帆想了想一愣,低声问,“你,又看见了?”

范满满打开水壶,装作认真喝水,大帆立刻就明白了,刚想呵斥她两句,但一看她眼睛乌溜溜地盯着自己着实招人可怜,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也不忍说重了,大帆平静了下,耐着性子说,“阿满,你这样长久不是个事,今天能买个米,明天就没下顿了,你师傅走后,你今后就打算给人做法事算命过一辈子吗?”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打算的!”

“你有什么打算!”

“那你又能帮我有什么打算啊?”范满满本来只是想呛他一句,但大帆眼神突然暗了下去,范满满立刻就意识到了,当时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大帆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大帆自嘲地笑一笑,“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青楼的打手,还来教你该怎么怎么。”

“大帆,你知道的,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的。”

“知道了。”大帆笑着拍拍她的头,把话题又带了回去,“你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又。。。啊?”

“嗯。”范满满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用衣袖擦了擦嘴开口,“昨儿的大伯重病,为了不给家里添负担,上吊自杀了。昨儿他的魂就坐我边上哭了一晚上,那家之前为给他买药饭都快吃不起了,法事的钱还是借的,我实在不忍心多收钱了,就拿了一百文。”

大帆叹了口气,“你每次都这样,你说你怎么赚到钱。那你总没让他发现你能看到他吧?”

“没没没,这个自然是没的。”范满满抬眼看了下天际,露出了鱼肚白的颜色。太阳要出来了,鬼市自然是要散了。

和大帆分开后,范满满打着哈欠往家走,嘴里嘟嘟囔囔,“得,今儿个又没开张,我什么时候才能日日去福全楼吃羊肉宴啊!”

范满满的师傅也是个一穷二白的半吊子道士,住的房子是离集市七八里开外的半山小破屋,每回回家都要走个半死,还得爬山。师傅去世后,范满满就继承了这个破屋,她倒是不想要,但开封府寸土寸金,把她卖了也不够买块巴掌大的地,连摊位的租金也是坐地起价,所以她只在鬼市出摊,只有鬼市不收摊位费。

这偏僻的半山房子说不好的地方多了去,好处就只有一点,清静,但这回范满满觉得清净不是什么好事,有人在跟着她。

准确来说,可能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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