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蛇祸八

和钰真人从翰林府出来的范满满几次想喊住他，想告诉他梦中的事，但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两个梦是她的幻想还是有根据，只能将话咽了下去。不过这事对钰真人也只有那一瞬的冲击，他很快就恢复之前的样子。

到大司马府之时已入夜，范满满着急地看着天中的月亮，还好才刚升起，就见到唐玲茹行色匆匆地出了房门。丫鬟跟在后面小声地叫她，“小姐，小姐，你不能再出去了，要被夫人发现我会被卖出府的。”

“最多一个时辰我就回来。”唐玲茹没理会丫鬟的焦虑。

“小姐，小姐。”丫鬟跟在后面叫了几声，伸手去拦她也被甩开，只能看着她从后门溜走。

唐玲茹带沉着脸，与往日的和善相差甚大，不知在想什么事情，愁容满面快步向前走。范满满跟在后面不语，大司马府在城东，她出了府直往西走，范满满想了会西面有什么，“怕是去城西的竹林。”那边一带不至于很荒凉，靠着道路，可居住的人少，入夜就没什么人去了。

钰真人看着范满满只顾着跟着她，不看脚下的路，差点又被石头绊倒，还好踉跄了一下站稳了，自己还不当回事，三分嫌弃七分无奈地皱着眉头说，“你这确实是小时候发过烧，烧坏了脑子。”

“怎么好好的又说我。”范满满感觉莫名被说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下。钰真人见她还是只盯着唐玲茹往前冲，隔着衣服抓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身边带，“你是看不到地上的坑吗？”

范满满才看到前面有个坑，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怕把唐小姐跟丢了嘛！”钰真人继续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可手也没松开。范满满不知道被抓着的手该怎么放，微微蜷着任由钰真人拉着自己走，手心都开始出汗了。

猜测的没错唐玲茹确往城西的竹林去了，进去前先看了看四下无人，才往里面走去，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火折子，直到走到竹林深处才停下，看着弱不禁风的大小姐眼下无一丝怯意。她将火折子立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又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竹筒和一把刀，咬着下唇割开了手指，将如同指甲丹蔻般鲜艳的血滴进了竹筒，滴了浅浅的一竹筒底部，收回了手，用手帕包住了伤口，便开始了等待。

一刻钟后，月亮升至了空中，草丛中发出淅淅索索的轻微响声，一条是寻常银环蛇四五倍大小的蛇游至放置竹筒的石头上，这蛇熟识唐玲茹，立着前身用昏黄色的瞳看了眼她就伸向竹筒。

“且慢！”唐玲茹叫住了它，那蛇听懂了人话，继续之前的姿势看着她，示意唐玲茹说下去，“你当时没说要牺牲别人的人命。”

那蛇听到了游下了石头往唐玲茹脚下游去，她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蛇看到她这样停住竟发出了人的声音，是一个喑哑的女子声音，“我现在虽是血蛇，但你无权要求我，这点我早就告知你了。”

“是，可是！可是你没说要害其他人！”唐玲茹有些激动地叫了声，手上包着伤口的帕子也没顾上掉了下来。

“你听到是除掉李贺平的时候不是乐得都想不起来问怎么解决吗，现在来装好人了？”这蛇的一句话，将她噎得羞愧地语无伦次，“我，我那是...那是...”

蛇转过身来继续游回石头上开口，“既然事已经解决了，你就不必再管，我调养得差不多了，你下月再来一次，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说完吐着蛇信子去饮竹筒里的血。

范满满明白了，是这蛇嫁祸给了大帆，愤恨地捏住了拳头，钰真人低头看她克制着自己不敢乱动，抓住她的手，将她手指捏住松开，还好她不做丹蔻没指甲，但掌心还是抓出来了痕迹。

那蛇饮完血，要恢复精力，盘在了石头上，正是虚弱之时，钰真人念了个咒飞剑出去，佩剑如闪电一般飞了出去，在这蛇周围画了个圈将它围住。

钰真人除去隐身术走了出来，那蛇虽不能出圈但也沉得住气，还是盘着身子看着他和范满满。唐玲茹见是他两，惊讶不止，“你们，怎会在这？”

钰真人没理会她，看着这蛇说，“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你是竟没一分龙样，资质也如此平平，怪不得被赶出来。”

它听到这话无一分怒意，反讽了回去，“我也没想到堂堂仙君会干偷听之事。”

唐玲茹听到这话，更加震惊捂住了嘴，钰真人看了她一眼，朝她挥了下衣袖，她便合眼倒下，范满满眼疾手快地在后面扶住唐玲茹让她不至于直直倒下，将她靠在一颗竹子边。

它昏黄色的双瞳在黑暗中发着光正直勾勾地盯着范满满，“竟没想到传闻中的煞神竟和人族这么亲密。”

钰真人冷哼了一声，“你说我是把你交给龙族还是灵雾山？”

“你！”戳中了它的痛处，不再装得无所谓，范满满此刻知道了这是何物，轻声惊呼，“是小龙！”

灵雾山在昆仑，是传说中仙气聚集的地方，山上灵物众多，虽有毒物猛兽但都修仙道，不行恶事行善道，凡人也有误入过，大多见不到这些东西，难得有见到的也只是一面之缘，都也只能在山脚下游荡。这小龙，是龙和蛇杂交产下之子，有似龙者，也有和这一般全无龙特征的，也就是钰真人所说的资质平平。

“钰真人哪寻来的可人，懂得倒挺多。”

“我劝你早些交代了，说不定还有个活路，听闻龙族三年前新一批族人试炼密境未成功，全部尸骨无存，若是知道你还活着，你说会怎么样？”

那小龙吐着信子想出结界，但撞了几次又被弹了回来，钰真人劝它，“别白费力气了，你全盛时期都不是我对手，别说现在人形都幻化不出来了。”

“你好端端得管这事干嘛！我既放弃入族修仙杀一个人又如何，更何况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你是为了给阿努娜报仇吗？”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范满满走到它面前问她。

小龙的瞳孔微缩，看着她半晌才开口，“是你！那天冒充那花魁的人，我说你本来在房中怎么就无端端没了，原来是被他救了啊。你是那花魁和那愣头青的朋友？”

范满满没回答，皱着眉头说，“阿努娜之事我听闻也心有不忍，可你不该牵扯别人进来，你这样与伤无辜的李贺平和废太子有何区别。”

“我一介牲畜，你和我谈什么人性。”它满不在乎范满满的指责。

钰真人将剑拨出指向它，“既然你不想入族也不想修仙，我就为你把龙筋去了，虽然你这龙筋一般，但拿来炼个普通丹药还成！”

“你！你这煞神明知我们这种非纯种族之物若无龙筋就是普通牲畜，必死无疑，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你都说了，我是煞神，你和我谈什么善心。”钰真人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被摆了一道的小龙虽是蛇身但感觉它都在咬牙切齿，“若我说了，你可会我放我一条生路？”

“现在是你谈条件的时候吗？”钰真人好笑地反问它，范满满赶忙掐灭战火，“阁下若是为了报仇，让这李贺平不明白地死和废太子莫名其妙地疯，你这样于事无补，杀十条人命也不及一个真相大白，你就不希望他们受到谴责吗？”

这小龙沉默了许久立起了身子，“本以为让他们死了，就大仇得报，可现在李贺平死了，我还是怀着怨气，你们人族腌臜的事太多，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助阿努娜，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来报仇。你能用你们人族的办法怎么帮我？”

范满满不敢说大话，“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但你若不说，我便无计可施，我只能答应你，我若活着一天便为阿努娜平冤昭雪。”

“说了半天，你不过也是在给我口头许诺。”这小龙看了眼钰真人，又说了后半句，“不过，这煞神在这我确实，没得选，我便信你一回。”

两年前，它作为灵雾山上无名无衔的普通灵物，本就只想安稳修行，一百年的修行告一段落时龙族的人来找它说，它是龙族与这灵雾山上的一尾银环蛇产下之子，若能通过试炼就可归族。这天大的好机会，谁都不会错过，没想到自己竟有一半龙血，这让它洋洋得意了好一阵子，可这喜悦并未持续多久。

所谓的龙族试炼，目的是为了除去它这种劣质的血脉，不用自己动手就能达到目的，还能守住名声。不是没有混种天赋异禀但实在是少数，它堪堪过到第三关就体力不支倒了下来，密境中不止有妖魔精怪，还有瘴气，它的鳞片都在脱落。它当时神志不清误打误撞强行出了密境，一般这种样也命不久矣，但它碰到了阿努娜。

阿努娜当时刚从大夏国出来，对中原一切都很新鲜稀奇，小龙说她漂亮地眼睛都像会说话，灵动生气，她救了小龙。它当时无灵力，退化成了普通银环蛇大小，自幼养蛇的异族也便当作银环蛇来对待，阿努娜每日背着它，给它上药，可鳞片掉得更严重了还开始溃烂。无意间她伤了手，血滴在小龙身上，溃烂的皮肉竟然开始愈合，阿努娜便开始用自己的鲜血来给它疗伤。

“我自幼长在灵雾山上，听闻最多的就是人族为了利益手足相残，没想到第一个碰到的人竟是这样善良的姑娘，我当时好了大概后，她的同伴说带着我日日用药吃食都是钱，劝她放了我，阿努娜看我好得差不多便将我放生了，不计一丝回报。”

“所以你成为血蛇是因为她。”范满满也钦佩这样善良的姑娘。

“是的，她救了我，我当时急于找个有灵力的地方修炼，想着日后报恩，没想到，我当日赶去已是来不及了，若我当时有灵力，不，若我当时一路跟着，我能救她的！”

范满满以为只有废太子和李贺平，但没想到，那天那群纨绔子弟每一个都是帮凶，可他们害死了人就和捏死一只蝼蚁一样，没有一丝良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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