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前尘往事-上二

宴会时令钰这位连中三元的新贵受到了大家追捧，宋淳芮本以为他会轻狂得不把任何人放眼里，但他游刃有余地周旋着，拿捏到位，虽话不多，可举止得体。结束后，宋淳芮的父亲都对他另眼相看说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要向太子举荐他。不过没多久，他就变成了二皇子党派的人了。

女眷并不方便到厅前，两人就照了一面，令钰与人都保持着距离，倒是见到她的时候像相熟已久朝她笑了下点头致意。向来和她不对付的小侯爷看到了疑惑地问她，“你和这状元郎认识？”宋淳芮懒得搭理他，回了句不认识就进入了珠帘后入席。好不容易散宴后，宋淳芮借口说要吃永兴斋的酥饼，这家酥饼光排队就要一个时辰往上，让巧儿给她去买。巧儿前脚出门，她就在房中将棉花做的假人放在椅子上，手臂那支了个机关能让手臂摆动，装作写字的样子，悄悄从后门溜出来了。

到了那日见面的酒楼，令钰已经到了，进了包厢，他正倒着茶水等宋淳芮。

“小侯爷他们不是约了你吗，怎么那么快逃脱了？”宋淳芮记得那几个世家子弟说要约这三鼎甲小聚，其实就是拉拢关系。

“装了醉酒，他们也不好再拉我了。”

宋淳芮没有大家闺秀的做派，和这个只见了两次的男子相见也不扭捏，坐了下来说，“那今后他们碰到了你，就有得灌你了。”那帮人定要说着什么酒量什么是练出来的，每次都说着这种由头来灌人酒。

“不会，我已拜入何大人门下。”令钰说的这个何大人，就是那次晚宴的举办者翰林院大学士，是二皇子的老师。二皇子是庶出，宋淳芮其实更希望自己家站的是二皇子，他宅心仁厚心系天下，大力推行勤政廉政，只可惜出身不及太子，又不像太子会甩手段，陛下兵权都没有给他。

“那，我爹....不过何大人挺好的，虽然他要求严格，但是贤臣，也是个好老师，你拜他门下是个好选择。”宋淳芮心中有数了，他们背后的利益不相同，没想到刚认识今后可能就要断来往了，二皇子的人不可能与自己有联系。

没想到令钰却说，“朝堂之争与我们有什么联系。”他拿出一张图纸递给她，“这是给你改造过的机关弩图纸，我调整了一下，另外铁丝的做法记在了反面。”

宋淳芮接过图纸一看，怪不得自己回去试了下那么顺手，他将里面所有的衔接都改动过了，有些激动地问他，“你怎么会做这些？”

“我父亲是武将出身，对兵器暗器有些研究，学过点。倒是你，听闻相国小姐与众不同，被称作能工巧匠，没想到还精通暗器。”

宋淳芮摇头，“我就是略懂，平日喜欢鼓捣些小东西，坊间肯定不是这么说我的，定是说什么我给相国小姐这个头衔抹黑，整日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女子德行。”说着瘪了瘪嘴，反正传她都没好话。

“没有，我听到的都是好话。”

“真的？”宋淳芮半信半疑，想了想又说，“算了，他们说什么也与我无关，传了都那么多年了。”

令钰觉得她性格率真可爱，从那日在楼上遇见她就知道她和普通女子不一样，所以特地用给她改机关弩为理由找她，“不过看你的做法感觉像是自学的，像是本朝收录的《天工图》中的机关弩的样式。”

“对！我正是照里面做的，可惜这暗器不像我平时做的别的东西，里面的小零件不知道怎么找，我只能依葫芦画瓢。”宋淳芮有些可惜地叹着气，平日整那些东西，就被父亲老骂，说做没用的东西，要还做这暗器怕是要被打断手了。

“你若有兴趣，我有几本这些相关的记载可以带给你。”

“当真？”

令钰点了点头，宋淳芮还没开心一会，就又垮下了脸，“可怎么给我啊，我明日起家中就有人看着我学女工了，我不好溜出来了。”

“三日后的赏花会，你去吗？”令钰问她，像是早就安排好了，“我到时候在大家停马车的地方等你。”

宋淳芮没想到他想到了这，“你现在这么受捧，怎么还要逃这场合啊？”

令钰抿了口茶说，“太烦了，而且大家知道我追随二皇子之后会和疏远的。”二皇子多次顶撞陛下惹得龙颜不悦，朝中多数都是太子党派。

“那我准备一身便服，正好那日去逛逛。”

宋淳芮与他相谈甚欢，竟一下子聊了一个多时辰，令钰话不多，但和她谈得来，又见解独到，这个下午过得十分快，好在永兴斋今日人特别多，在巧儿回来前她撤掉了伪装的假人，装作无事发生过。

到了大后日早上，她磨着巧儿让她帮自己晚点开溜，巧儿耳根子软，经不住自己小姐这样恳求，只好说，“那你可要早些回府，要是夫人知道马车是空的，我就完了。”

“不会的，我娘和我爹要去尚书大人府上，与我们不一起回府。”

“不过小姐，你怎么和令大人这么熟了？还一起出去，这算不算私会啊？”

宋淳芮轻捶了下她，“私你个头啊。我爹不让我碰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碰到这样一个人，我肯定要讨教一下啊。”

巧儿想说，自古闺阁小姐的爱恋都是这么开始的，但宋淳芮现在一心想着怎么顺利溜出去，没空理她。

这赏花宴的主角状元郎今日就过得很不顺，他归于二皇子那派的事，已经人尽皆知，大家纷纷暗讽说他看不清时局，令钰照单全收，也不与人辩解，这态度惹得太子党派的人更为不满了，私下都说他自命清高，实在难接近。之前太子还给他府上送了歌姬，连门都没让进，这几日连着几场局，没一个人能真撬开他的嘴，对谁都是表面应付，偏偏他气场还让人生畏，都不想多招惹他了。

这不近人情的新任翰林学士此刻又借着醉酒溜出了席，离开人群，眼神又恢复了清明，到了约定的地方等着宋淳芮。她没一会也穿着便服小跑向他，“差点没出来，得亏我装病装得像。”又催促着令钰快去集市，“我们快走，我特意留了肚子准备吃咸糕和喝果子汤。”

令钰觉得和她在一块是最舒服，不用管那些朝堂纷争，带着她往集市去。宋淳芮算是京中小姐理溜出来最勤的了，但还不如令钰这一个外乡人熟悉，坐在铺子里问他，“你怎么对京都这么熟啊？”

“我父亲受伤辞官前一直在京中，我母亲也是这里人，后来才去的开封，经常和我讲京都的事，而且三月前就来了，日日在这，多少也熟了点。”

“怪不得，不像我，每个月只能溜出来一两次，还老被抓到。”宋淳芮心生羡慕，她要是也能这样自由就好了。

令钰将端上来的果子汤推给她说，“我给你个经常能出来的理由吧。”

“还有这好事？”宋淳芮赶紧竖起耳朵。

“一品夫人马上要在翰林院开课，希望京中大臣的女儿都去听课，此事圣上已批，过几日就会宣了。”令钰将此消息给了她。

一品夫人是抗倭名将崔将军的遗孀，也是个才女，若是她开课父亲是不会阻拦的，这样一来，便能经常和令钰见面了，想到这宋淳芮耳朵有些红，自己打得这主意真是太赤裸了，嘴上应着，“如此甚好，我爹会答应的。”

“每三日开一课，你若有什么想看的书，我可以捎给你。”

宋淳芮赶紧道谢，令钰说着不必，笑着说，“那日淳芮不是帮了我吗，就当谢礼了。”

这个称呼倒没让宋淳芮觉得不适只觉得脸更红了。

等一品夫人开课的人事宣告之后，宋相国果然没拦着她，只是和她说要与其他府的小姐处好关系，今后能用得上。宋淳芮对自己父亲的说法很是反感，但面上也不能说什么，心中期盼着今后能与令钰经常相见。

每三日的课后，她都会和令钰聊上一会，时不时令钰也会带她到外面逛一逛。宋淳芮听说了令钰为官的很多事，清廉不近人情，行事果断利落敢与权贵斗争，太子党派都对他头痛不已，偏偏是个人才不能除。她与令钰相处觉得他一点都不像说得不近人情，两人相处并无逾矩可处处体贴，他们很多事情上意见相合觉得相见恨晚，有些事态度不统一，令钰也不会反驳，耐心听着她的说法，再与她探讨。时间一长日久生情是肯定的，宋淳芮觉得三日一课太少了，就应该日日开课。

到了第二年快入夏，宋相国发现了她和令钰的事，虽就发现了一次，但被自己父亲说得十分不堪，明明只是正常见面但说她是不知羞耻，还停了宋淳芮的课，关了她禁闭。宋淳芮既不甘心自己的学业被误又难过无法和令钰相见了。与她一个学堂的其他小姐都是等着每次开课能看一眼着令大人，现在好了全便宜别人了。

巧儿劝自己小姐，“还好老爷就以为一次，要是知道这一年一直这样，我估计要被打死，小姐你也要完了。”

“我和他坦坦荡荡，是他自己太老顽固了。气死我了，先生昨日还夸我的功课，我就这样要停学了。”

巧儿可惜地说，“令大人是太子党派的也没用，太子他对你。”

“太子个头，别和我说他，心烦。”反正是自己房中，宋淳芮可以肆无忌惮，她不想当什么太子妃，她心中记挂着谁，巧儿闭着眼都能看出来。

后面的日子能溜出去的机会甚少，一眨眼乞巧节将至，令钰让巧儿给宋淳芮带了信，约她前日出来，便有了之前范满满梦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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