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和紫鹃听了,不由得对视一眼,似都想起林仙儿所说的李瑛那段往事来。过了片刻,紫鹃方叹了口气,道:“那怎么是好?”
黛玉想了想道:“大不了就赖在这里,我看表兄倒能自在些,也有朋友能说说话儿。”
雪雁道:“可那位阿飞少爷,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他要走了,表少爷不又寂寞了么?”
黛玉笑道:“你不是说那位阿飞少爷对仙儿姑娘很是在意?我们若不走,表兄只怕一时也不走,仙儿姑娘防备着我,她怎么肯走?只要她不走,自有办法要阿飞少爷也留下。”
雪雁忍不住拍手笑道:“姑娘真是好算计!”紫鹃却瞥了黛玉一眼,道:“我只当你不会这些,原来也……”
黛玉叹道:“我何尝愿意使这般心眼!你看凤丫头使了一辈子心眼,又有个好下场不曾?只是如今我们别无旁物可以傍身,我并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
三人商量得定,便将此事按下再也不提。雪雁是打着“帮忙”的幌子往阿飞那里去惯了的,回来便要咭咭咯咯,说一通林仙儿如何造作,这一日刚过午后,却慌慌张张地回房,劈头就问:“姑娘呢?”
紫鹃白她一眼,道:“姑娘在书房。你这又是怎么了,火上房一样?”
雪雁虽听她挖苦,却难得没有回嘴,只道:“可不是火上房!外面来了一群人,要找阿飞少爷的麻烦呢!”
紫鹃奇道:“是什么人?要找什么麻烦?”
雪雁喘了口气,道:“听他们嚷嚷,大约是跟兴云庄龙四爷结交的,硬要说阿飞少爷就是梅花盗。阿飞少爷那个脾气,再加上表少爷身边那位铁、铁大哥,两边人就快要打起来了!”
说着又要往外跑,被紫鹃一把扯住,问道:“他们打他们的,你忙什么?”
雪雁也不回头,反手抓着紫鹃就往书房跑,边跑边道:“我管得着他们么!我是怕姑娘一时心急过去了,先不说伤着不伤着,咱们姑娘的身份,是看得那种事的么?”
紫鹃想想,也就跟着她跑起来,兀自犹疑道:“姑娘又不是爱看热闹的……”
“哎呀你还不明白!”雪雁猛地停步,跺了下脚道,“这里头不是有表少爷嘛!你看这些日子,姑娘对表少爷……”
“说的也是。”紫鹃点点头,又奇道,“你不是说那些人找阿飞少爷的麻烦?关表少爷什么……”话说一半,自己也明白过来。既然阿飞和铁传甲都有动手的意思,以李瑛为人,绝无作壁上观的道理。而且正如雪雁所说,黛玉虽面上冷冷的,其实早对李瑛有一份关心。此时还真是怕她一时着急就赶了去,忙加快了步子。
及至书房,见黛玉已出了门,就站在外面,看着梅二先生与人不知说些什么。两人紧着过去,先护在黛玉身旁,再看对面那人时,原来是山庄干杂役的小厮。
黛玉一见她二人神色,便淡淡笑道:“你们也知道了?”
紫鹃提了一路的心,这才一口气呼出来,道:“可不是!这事咱们原也没法管,你还病着,趁早回房去,叫他们庄上的人去报官就是。”
那小厮早已认得她们,连连点头道:“紫鹃姐姐说的是!姑娘且去歇着,门上的张二哥已经去衙门报官了。这帮孙子平日里张扬就算了,还敢欺到咱们庄子里来了!”
梅二先生立刻瞪了那小厮一眼道:“小钱,胡说八道什么呢!谁叫报官的?”
那小钱急忙躬身道:“二老爷,那帮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一进庄子就喊打喊杀的。大老爷不在家,李探花他们又是客……小的们商量着,还是报官的好……”
“我不是说报官不好,”梅二先生慢悠悠道,“我是说报官没用。那带头的不是赵正义么?那厮是个黑白通吃的主,他跟官府走得比咱们近,你叫衙门的人来,不是给咱们自己添堵心!”
他这么一说,那小钱也踌躇起来,半天方嗫嚅道:“那……那怎么办……”
梅二先生仿佛一直是那副醉不醒的潦倒模样,懒洋洋地打个呵欠,却斜了一眼黛玉,道:“我倒有个计策,就不知道你……敢不敢行?”
黛玉怔了怔,道:“我?我能干什么?”
紫鹃眼光一闪,早挡在她身前道:“我们姑娘可不比你们这些人,什么打啊杀的,趁早别拉扯她!”
黛玉不禁笑了笑,轻轻把紫鹃推到一旁,道:“咱们在人家庄上住着,如今人家有难处,咱们能帮,也该帮一把。只是我……”
梅二先生忽然也是一笑,便如偷了油的老鼠一般,将手中一卷书晃了晃,才递给黛玉道:“玄机尽在于此。”
黛玉低头一看,正是自己早已背熟的《怜花宝鉴》。
……
梅林另一边,阿飞的住处之外,两拨人早已僵持了许久。那阿飞手中不过是一柄又轻又薄的长剑,仔细一看和寻常铁片也差不了多少,但剑锋指处,竟没有一人敢当先上前。
林仙儿也正站在阿飞这一边,却离开他两步,像是不敢靠近,只是不断劝道:“你们不要打……这不过是个误会,为何不能把事情说清楚呢?”
旁边铁传甲立刻冷笑了一声,戟指指向对面一伙人,道:“你倒问问他们,当真愿意‘说清楚’么?”
对面为首的一个威武紫面大汉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么!”跟着指定了阿飞,对后面人道,“此人必是梅花盗同党,不可放过了他!大家齐上!”
“赵正义,你好不要脸!”铁传甲刚骂了一句,见对方已蜂拥冲上。心知阿飞一柄剑,再加上自己也难敌众,索性大踏步迎了上去。猛然间众人眼前寒光一闪,那赵正义正往前冲,硬是停住了脚步,一脸悚然的神色。
那一众人本来听他的号令,他这一停别人也都停了,仔细看时,才见他身前地面上斜插着一把小刀,最多不过手掌长短,已没入土中半截,离他的脚尖也只有一尺来远。
众人中有脑子转得快的,一想便知,倘若方才赵正义多跨了一步,这刀只怕已插在他身上了。寒冬时节,每个人的背上竟都冒出层层冷汗来。
“小李飞刀……小李飞刀……”赵正义喃喃自语了几遍,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小李飞刀,例不虚发——李寻欢,你这一刀差得也未免太远了!”
李寻欢、亦即是黛玉一直称作表兄的李瑛缓步走上前来,与持剑的阿飞和铁传甲并肩而立。虽然面前众人刀剑纵横,却仍是一派淡然的神色,仿佛只是偶然散步到此而已。
随即他慢慢抬起一只手来。刚一动作,面前众人都不禁打个寒颤,有人还不知不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然而谁都看得出,这只手中空空如也,他好像是兴之所至,便去枝头摘取一朵梅花似的。
就在那一瞬间,在他的指尖又闪出一点寒光。在场的所有人分明眼睁睁地看着,却谁也没看清,那把飞刀如何出现在李寻欢的手中。
“方才只是和赵大爷打个招呼罢了。”李寻欢静静地望过去,眼底的锐利竟比刀光尤甚,然而他嘴角同时浮现起一丝笑意,“谁说我只有一把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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