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是它，也是跪倒在地上，紧紧捂着胸膛，却无法阻止自己的魂魄消退在这颗吸魂珠内。

它将化作泥土里的养分，用数百年的修行，为他人做嫁衣，去供养宫宁这颗正在成长的树苗。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它看着宫宁冷漠的脸，似乎想通了什么一样，哈哈大笑起来，渐渐地，却又变成不甘与怨毒。

“屹立不倒的金色神魂，还有那武道意志化成的长枪……你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是……你是……呃啊！”

看着最后一个敌人化作灰烬，宫宁毫无感情地回过头，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父亲。

接着，他露出一个单纯且温暖的笑容。

“做得很好，岳宁，你不愧是我的儿子。”

“爸爸，”模糊的光芒中，宫宁能看见那熟悉的面孔，“我做到了，我杀了那个害死您的人。”

无论是在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宫宁都是早年丧父。

那一年他十岁，看着父亲在一场擂台赛上被人活活打死。

那是一场并不公平的比赛，对方绑架了母亲，逼迫着父亲用武馆来赌押，并将无法还手的父亲打成了重伤。

之后，擂台上的拳手失手将父亲打死。

于是他放下了学业，拿起了长枪，每天只专心练习武艺，再没有一颗玩心。

这一拿，就拿了一辈子。

他在地下组织参加的那一场冷兵器无限制格斗比赛，前面的比赛故意表现得彬彬有礼，即便能轻松击败对手，却都是点到为止。

给人一种不会下重手的感觉。

在最后，他使计假意归顺，让当年那位指使绑架他母亲的大佬下场切磋，再将那位大佬活活刺死。

之后当然就是被在阴暗小道处被许多人用冲锋枪报复杀害了。

但是那一世他报了仇，再没有任何遗憾了。

其实当时年幼的他十分渴望着帮助，但是没有人帮助他，彷徨的心只好将自己封闭起来，让自己成为复仇的工具。

当这一世在村中再次走投无路时，渴望着帮助的他，这一次却有人伸出了援手。

伊韵儿。

那时候，他感觉她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命运之人，浑身都散发着光芒，前世的女人有多漂亮他从来不看一眼。

而她的善良，却让他深深心动。

那种感觉就像心在沙漠中暴晒五日，偶得一甘泉灌溉的深深感动。

“是吗？”父亲的话语带着温和，“我一直相信你，只要是你想要做到的，就一定能做到。”

“我对前世已经没有了遗憾，爸爸，我现在的名字叫做宫宁。”

“无论你叫什么名字，你依旧都是我的儿子。”

宫宁明白，眼前的人应该不是父亲，因为父亲在另一个世界早已经死去了，但总忍不住有些留恋。

“爸爸，我该走了，我有想见的人，想做的事，不能再这里久留。”

“去吧，孩子大了，是该出去闯荡了……”

光芒中的人渐渐变得模糊了，宫宁感觉手中的温暖渐渐消失，那令他微微鼻酸，这是最后一场告别，与前世的诀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实在的感觉。

灵魂归窍的感觉。

……

……

巫水山中有一峡谷，坡桥无路，阴冷森然，常年不见光明，乃是世间阴魂汇聚之地，千里之内未见人迹。

这里的气温极低，水露在石锥上滚落，滚到一半时就已经化作了冰渣，偶尔漂浮在半空中的雾气中还是显出一张痛苦的人脸。

那一张张的人脸会吞噬掉其他的魂魄，无论是活着的生灵，还是世间游荡的残魂，化作他们生存的养分，猎物们无力抵抗，无法逃脱。

死地、鬼地……凡人们是这般称呼此处的，但也只存在代代口口相传中，从未有凡人敢踏足。

而仙者们则称之为——万魂魔窟。

就是在这样恐怖的绝地中，一个面容清朗的少年躺在了万魂魔窟的谷底，紧闭着双眼，皱着眉，面露痛苦。

而在他的身上黑气缭绕，无数幽魂发出尖利的惨叫，统统被吸入腹中，如鲸鱼吸水般消失不见。

阴魂源源不绝地带着凶狠进入他的身体，想要霸占他的肉体，吞噬他的魂魄，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原来是猎物。

但为时已晚。

这个少年躺在这里已经一年了，与之前相比，万魂魔窟发生了莫大的变化。

阴魂消失了大半。

那些残暴的恶灵、盘踞在天空的阴魂，出去就能掀起满城腥风血雨的鬼王们，统统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那些没有没有意识的残魂在游荡。

少年的身体突然一抖，手指微颤，眼睛终于睁开。

“唔，头……好痛，嘶，身体动不了了……”

仿佛大醉初醒，宫宁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要裂成两半一样，浑身上下如同生锈了的机器，关节处艰难与铁锈进行对抗。

“我这是多久没动弹了，还有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与活动身体时的痛苦相对抗，宫宁觉得自己虚弱无比，努力撑起身体，靠在墙壁上，大汗淋淋，喘息不止。

就连喘息也喷出了灰尘，肺部的痛楚尤为剧烈。

“身体已接近油尽灯枯，必须立刻运转春木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念头一起，宫宁立即闭目，将心神沉入丹田，想要吸收天地灵力，以此修补自身。

但是当他运转起丹田中的灵气时，发现自己的丹田中早已有了巨量灵力，与之所想不同的，这股灵力十分古怪。

这是……！

宫宁心中大骇，他的境界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突破到了入脉十重，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进入藏丹境界，这可是凭空多了二三十年的功力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越是感受自己丹田中的灵力，越是感觉到不同，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与之前用回春功吸纳的灵力不同，现在的这股灵力沉重粘稠，狂暴难控。

仿佛携带着邪恶的念头。

万物有灵气才能生长成熟，而灵气有清有浊，灵气入体，烦恼皆去；浊气入体，自取灭亡。

所谓仙门道法，皆是吸收天地灵气之后，再一遍遍运转功法，将混在其中的浊气排去，只留下一身正气于身。

而魔门邪法则是无论清浊之气，百无禁忌，皆纳于身，故如野草疯涨，修为进步极快，但周身道心斑驳，以损天道而补自身。

二者之矛盾剧烈，千万年间从未停止。

宫宁发现自己之前辛苦修炼出来的仙门灵力，不知为何已经消散无形，只剩下满身混杂着浊气的魔功，正不顾他意愿的自动运转。

他明明从未修习过魔功，但却很自然地将仙门道法逆转，化作魔功的运转轨迹，仿佛意识深处、身体记忆都觉得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一身的冷汗淋淋，琼道派绝不会接纳一个修习了魔功的弟子，他必须要将这身魔功废除，才能重回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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