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悬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明月不问浮沉事!”
下联却空白在那儿,霍休云沉吟片刻,不禁点头叹道:“明月朗照今古,盈虚莫定,却从不灭清辉,今月曾照古人,古月一如今月,今古同一月,人间浮沉之事的确无法影响到清月光辉,这上联立意深刻,只不知主人因何不将它续完……”
沉思片刻后,他一时兴起,提起桌上的羊毫,饱濡墨汁,在空白的下联纸上写下了七个字:“天风如写读书声”
写完之后,他掷管欣赏片刻,才摇头叹道:“虽然是勉强对上了,到底不够工整,最多只能道出主人的松风水月胸襟,不及上联多矣……”
正说之间,忽闻后面的连进微“噫”一声,霍休云回头望望他,连进用手一比,轻轻地道:“有人来了!”
霍休云不禁微诧道:“你怎么知道的?”
连进仍是轻轻地道:“奴才曾随老主人习得天视地听之法,远近五里之内只要有一点响动,奴才都可以知道,这人的脚步声直到两里之内才被奴才发现,可见其武功修为一定是相当高明,公子最好是小心一点……”
霍休云摇摇头笑道:“不要紧,假如来的是此间主人的话,他一定是个知情识理的高人雅士,大概不会跟我们冲突起来!”
连进不作表示,默待片刻后,云间传来了一阵浩歌声:“案上数编书,非庄即老。会说忘言始知道。万言千句,不自能忘堪笑。今朝梅雨霁,青天好。一邱一壑,轻衫短帽。白发多时故人少,子云何在?应有之经遗草。江河流日夜,何时了?”
歌词壮凉,霍休云听得入神,不禁大声赞呼道:“好!辛弃疾词章每多沧桑之慨,这一阙感皇恩本是伤悼之声,然往此豪气干云之壮情一唱,倒是别有一番境界……”
话语方毕,门外有人接口笑道:“往来多俗客,却不想今夜遇到知音!”
紧跟着话音进来一个身材伟案的儒衣文士,满颔修髯,英武之气逼人,尤其是双目中精光闪烁。
霍休云作了一揖道:“敢问先生可是此间居停?”
那人对霍休云打量了一下,才豪笑道:“风月无古今,霍泉孰主宾,天地皆逆旅,谁能作居停?”
霍休云怔了一怔道:“那先生也不是此间主人?”
那人仍是笑着道:“我不是说过天地共一庐,无分主与宾吗?这一间茅舍虽然我曾住过,却算不得是主人!”
霍休云被他弄糊涂了,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人笑笑道:“阁下闻歌知意,可见不是俗客,怎么连这点道理都没想通呢!我们赤条条地来到世上,并没有带任何东西,再赤条条地回去,也不能带走什么东西,所以世间万物并不属于任何人,谁也不能算是真正的主人!”
霍休云才恍然道:“话虽如此说,可是先生先来此间,总可以算是暂时的主人!”
那人一笑道:“这倒还说得过去……”
边说边把眼光移到墙上,看见霍休云所书的下联问道:“这可是阁下大作?”
霍休云歉然一笑道:“狗尾续貂,不如先生多矣!”
那人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我作成上联之后,一直就无法接下去,想不到阁下代为完成了,对仗虽不够工整,至少比我自己所想的高明多了,请问阁下……”
霍休云连忙自己报名介绍了,那人笑着道:“霍兄年岁不大,文理却超人一等,真是后生可畏,在下‘浪萍生’!”
霍休云再度拱手礼道:“浪先生……”
那人连连摇手道:“霍兄误会了,在下并不姓浪,就叫做‘浪萍生’,此生似萍,浪迹天涯,兴之所至,随处为寄,用不到姓名,只要有个称呼就够了!”
霍休云知道这些潜隐的高人多半有些怪癖,遂也不去追问他的真姓名,只是笑道:“先生寄庐高峰……”
“浪萍生”笑着道:“我住在这里跟你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霍休云不禁一愕道:“先生此话怎说?”
“浪萍生”笑着道:“阁下难道不是为着这山上的木魈而来的吗?”
霍休云更是愕然讷讷地道:“木魈?木魈是什么东西?”
“浪萍生”也微感愕然道:“你不为了木魈,深夜登山做什么?”
霍休云道:“在下听说这山上子夜之际,有碧光飞窜,故以上来看看究竟!”
“浪萍生”大笑道:“就是那东西,我在此地寄寓将近半年,一直想将它捉住,可是这东西狡猾异常,动作又敏捷,始终未能得手,今日得霍兄之助,也许可以如愿了!到手之后,我们一家一半,反正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
霍休云不解道:“先生能否将详情说清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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