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王绮芳楞了下,片刻后便想起来,对哦,方才她还想着今年的春闱马上要开始了,而她那个便宜大哥亦是来参加世族公子的恩科,算日子也该来了。
“信呢?拿来我看看!”
王绮芳心思微转,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露,她转手接过信封,拆开一看,洁白的信纸上又是简短的几个字,“京中之事我已知晓,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京中之事’,应该是指她与赵天青的事吧。怎么这位大哥听说自己的妹子与妹夫闹到分产别居的地步,信里既没有斥责,也没有安慰呢?!
看来,自己的前身和这位嫡亲大哥的关系还真是淡薄。
等等,也不对呀,上次她明明听到小丫说什么大舅舅如何如何、又用心良苦之类的话,连赵嬷嬷也一副大少爷对她们母女如何照顾的模样,若是从这一点想的话,那位大少爷对自己似乎也不是全然的不理不睬。
王绮芳拿着信纸,面沉似水的想着什么,赵嬷嬷站在一旁见她一言不发,便试探的问道,“怎么,信里不是这么说的?大少爷有什么其他交代?”
“哦,没有,”王绮芳想了半天,但脑海里关于王大少爷的印象太少了,两个人长大后的交集更少,要不是那天偷听到小丫和赵嬷嬷的对话,她一度怀疑王大少很厌恶她这个一奶同胞的亲妹子呢。
不过,事情也不能看表面,王绮芳忽然想到曾经‘梦到’的前世,微微眯了眯眼睛,摇头道,“大哥说京里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还说清苑老家的事一切都好,让我不要牵挂,至于他么,很快就到京城了。”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赵嬷嬷没有看到信,自然王绮芳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听见大少爷真的要进京了,她高兴的不得了,乐颠颠的搓了搓大手,“哎呀,自从那年大少爷外出游学后,足足有四五年的时间了,老奴还真想念他呢。对了,大少奶奶和兴哥儿也要一起来吧?”
“这个信里倒没说,”王绮芳见站在当院也不是回事儿,便把信折起来放好,然后招呼赵嬷嬷进了正屋。
坐在临床大炕上,王绮芳沉吟了片刻,问道:“对了,赵嬷嬷,我大嫂性情如何?你也知道,我统共就见过她两三面,每次见也是满屋子的人,和她也没有什么单独交往过,也不知道她行事作风呢。”
这话是实话,王绮芳对于她那个便宜大哥都没有多少印象,更不用说大嫂崔氏了。只是隐约的记得大嫂娘家姓崔,是清河崔氏的旁支,嫁给大哥近十年,膝下只有一个嫡子王文兴,其他的则一概都不知道。
如今眼瞅着大哥要进京了,信里虽然没有提及崔氏是否同行,但依着王太太的性子,她既然要把王锦瑜挤出王家,那肯定是一锅端呀,断不会让王锦瑜一个人进京,家里还留下儿媳和嫡长孙。
倘或王绮芳的猜测没有错,崔氏也跟着王大少进了京,那如何与这位大嫂相处,便是王绮芳下一步关注的重点了。
毕竟在世人的眼中,王锦瑜一家子是王绮芳最亲近的娘家人,亦是王绮芳最后的依靠。如果她和赵天青和离后,日后负责供养她们母子的便是大哥和大嫂。
这不是王绮芳的想法,而是大周的社会习俗,遵循大唐的旧例,女子丧夫或者与丈夫和离后(注意不是被休离),将被送回娘家,除了夫家赠予的赡养费之外,女子几乎要靠娘家生活。父母过世了,由哥哥弟弟养活,哥哥弟弟过世了,还有侄子奉养,百年之后更能埋入父母身边,享受娘家后人的祭奠。
而就目前王绮芳的处境,她距离跟赵天青和离也只差最后一步。待她与丈夫和离后,如果不再嫁的话,日后便少不了与大嫂崔氏打交道。如今她连人家的情况都不了解,拿什么跟人家相处?!
“恩恩,七娘不必担心,咱们大少奶奶和您一样,都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小姐,规矩和礼数那自是不必说,仅是那性子就是万里挑一的好呀,”提起那位王大奶奶,赵嬷嬷的老脸上笑开了菊花,满口都是夸奖的说:“说起来,这门亲事还是大舅爷亲手撮合的,那时他老人家在胶州当官,与那里的长史崔大人关系莫逆……大少奶奶是崔大人的侄女……咱们老爷呢,本来就因为先太太的事,觉得愧对大少爷和李家,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王绮芳斜靠在迎枕上,一边听着赵嬷嬷讲解,一边暗地里分析着。唔,看来当年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母亲的事,且让李家抓到了把柄,否则,长子的婚事断不会让舅爷插手、做主。
只是,是什么事呢?王绮芳对那些一无所知,想问赵嬷嬷,又担心她顾忌太多不敢说,只好将心底的疑惑压下,继续问道:“大嫂出身名门,想必性子也是极好的吧?”
“那可不,”赵嬷嬷用力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所言非虚,“老奴虽然和大少奶奶接触的也不多,但只说一两件事,七娘你就明白大少奶奶的性情如何了……想当初咱们在王家的时候,太太刻薄你,连院子里那些有点体面的下人们也作践你,大少爷呢是个男人,他不能过问内院的这些琐事,只有大少奶奶背着王太太周济了咱们好多次呢。”
想到那些不堪的过去,赵嬷嬷眼角泛着水光,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老奴只是个下人,王太太又拿捏住了大郎兄弟,所以有时即使护着七娘,也未能护周全。多亏了大少奶奶呀,明里暗里不知帮了七娘你多少回,而且每次帮了你,王太太还挑不出短儿……尤其是你嫁人那会儿,若不是有大少奶奶从一旁撑着,就是这些嫁妆,恐怕也被王太太昧了去呢。”
“恩?还有这事?我、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王绮芳努力想了想,本尊残留的记忆里,除了崔氏那张娴静温顺的脸庞,赵嬷嬷说的这些事,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嗐,那时姑娘你心里对大少爷有埋怨,怪他不肯亲近你,就连大少奶奶,你也怪罪上了,”赵嬷嬷坐在炕前的小杌子上,满是怜惜的看着王绮芳,粗糙的大手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道:“只要老奴一提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你就不乐意听。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呢,也担心太庇护你了,引起王太太的注意,见了你也是淡淡的……唉,其实嬷嬷也知道,七娘不是不想亲近自己的大哥大嫂,实在是小时候被王太太和那起子黑心人欺负怕了,也担心给大少爷引来麻烦,人前的时候故意说些怨恨大少爷的话。”
“嬷嬷,小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王绮芳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她打算赵嬷嬷的话,问道,“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小时候哥哥担心王太太背地里下手伤害我们兄妹,一言一行都谨慎小心,这我能理解,为何长大后还要顾忌那个郑氏?!”
不是她多疑,怀疑王锦瑜对她的真心,实在是因为王大少过于谨慎的行迹,太让她不解了。
“这个老奴也不知道,不过你没有和王太太过深的交往过,不知道她的秉性。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个不讲理的刁妇,仗着老爷信任她,没少对老爷的那些庶子庶女们下黑手,就是大少爷,她也算计了好几回呢,大少爷只要稍微不顺她的意,她就哭天抢地的骂大少爷不孝顺……另外,想必大少爷也担心那个推荐的名额,若他被传出品行有亏、对嫡母不孝的流言来,那个名额便会被王太太的儿子占了去。”
赵嬷嬷听了王绮芳的问题,歪着头想了想,猜测道。
唔,若是为了恩科的推荐名额,王锦瑜处处对王太太忍让倒也能说得通。但直觉的,王绮芳还是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
“恩,嬷嬷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既然哥哥不日抵京,那前面的院子要尽快整理出来,”王绮芳把心底的疑惑放到一边,侧着身子和赵嬷嬷商量,“只是不知大嫂和兴哥儿有没有一起跟来,要不先把准备做足了,别等大嫂来了,慌手慌脚的让大嫂受委屈。”
“恩恩,老奴也这么想,不过若大少奶奶也一同来,住外院恐怕就……”
赵嬷嬷为难的抬眼看了看这正屋,犹豫道:“按理说这房子是七娘你名下的产业,只是大少爷居长,大少奶奶是长嫂,对你也曾经照顾有加,这院子……”
“院子的事好说,我住哪里都成,”王绮芳点点头,她明白赵嬷嬷的顾虑。她也顺着赵嬷嬷的视线,四处瞧了眼装饰一新的屋子,说:“幸好翻新房子的时候,三进的院落都修葺过,装饰家具也差不多,等大嫂到了,我就把正房让出来,和孩子们去东跨院去住。”
不为了做面子,单冲着当年在王家,大少奶奶能在王太太的高压政策下,对她多有照顾,她也应当尊敬这位不相熟的大嫂。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套房子本来就是用母亲的铺子换来的,可以算是李氏的遗产。而她占据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就已经很愧疚了,怎么还好把李氏留下的所有财产都霸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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