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的话很少,她只当是内向害羞,也没有强求他接话,只是消磨着时间。
“那斋藤桑是为什么来志贺岛呢?”
很突然的,秋山说了迄今为止最长的一段话,问了一个有些越界的问题。
“明明工作应该很忙吧?偶像。”
斋藤飞鸟觉得有些奇怪,但或许是受了些许吊桥效应的影响,她莫名地信任对面那个声音。
“硬要说的话…算是疗伤吧?”
……
……
听到这句话,听到小鸟声音里故作俏皮的刻意振作,邱洋才体会到,“心如刀绞”所言非虚。
他多想立刻从雨中绕过去,进到神社里面一把抱住小鸟,告诉她是神迹让他们在这里相遇。
但是他又突然想起来白石桑的劝告。
——她现在还是现役偶像,又不可能为了刚刚认识的你选择直接毕业,你现在的私下接触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即使我现在去与她重逢,情况依旧是没有任何改变,她还是继续做她的偶像,我也只能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继续喜欢。
不如给时间一点机会,慢慢淡化掉哀伤,等待未来的重逢。
“玉兔待重生,光华当满室。”
浅草寺的谶语,他至今铭记。
所以,他才刻意压低了嗓子,努力不让小鸟认出来。
“——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失恋了,她的难过与伤心对我的影响很大,搞得我也有些失落。”
墙那头好像忽然意识到,“疗伤”这个词有些失言,开始很下手地去圆话。
“正好最近忙完了一轮工作,就跟着与田酱一起来这边,难得的休息一阵子。”
“这样啊…”他有些语塞。
“你那个朋友,是被甩了吗?”
邱洋忽然有些庆幸小鸟的“无中生友”,这也让他后续的问题显得没那么冒犯了。
“说甩了倒也不是,算是不可抗力吧。”
斋藤飞鸟的声音有一点点低沉起来,好像在刻意压抑情感。
“本来应该是两边都很受伤的样子。”
“但是,那个男孩子,却被我朋友亲眼看到,和其他的女孩子说说笑笑。”
——欸?我吗?什么时候?
邱洋陷入了混乱。
是和桥本桑?西野桑?生田桑?不对啊…这些人阿苏卡她应该都认识啊…
没别人了啊…自己是被误会了啥啊…?
他都有点想直接锤通身后的墙,滑跪到阿苏卡面前“你听我解释”了。
“呃——我觉得你那个朋友也有些武断了吧,日常谈话也有很多种,不一定是你朋友想的那样吧…”
“这倒确实是…”
小鸟的声音好像若有所思,然后又忽然激动起来。
“可是我朋友真的很难过诶!这时候看到他和别人聊得那么开心,肯定会多想啊!”
——这倒也没错,换位思考下,如果自己看到阿苏卡和别的男孩子说说笑笑,自己肯定也要多想。
这样一想,邱洋又是语塞了。
“呃,那你朋友现在还在生他气吗?”
“怎么说呢……”
斋藤飞鸟有些泄了气地把头埋进膝盖里。
“生气也是真的生气,难过也是真的难过。”
“但是还是很没骨气地喜欢着他的吧。”
停顿了好久,才补充道。
“这也是我替我朋友难过,生我朋友气的地方。”
邱洋默默无言——这时候任何有效的安慰话语都会暴露自己,可除此之外,任何言辞又都显得苍白。
他只能默默地伸出手,紧贴住粗糙的木墙,轻轻抚摩着,就好像是在轻轻揉着阿苏卡的头发。
——尽管实际上,也的确只有一墙之隔。
……
……
仅仅二十来分钟,志贺岛就重又放晴了。
温暖的斜阳打在身上,若不是自己的裤脚还潮湿着,斋藤飞鸟都会怀疑,发生在神社的暴雨与对谈,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秋山老师那边,在自己“朋友”的恋爱话题之后,就再也没有声响了。兴许是不感兴趣,兴许是走累了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来没有和别人倾诉过自己的事情,却对着一个完全不了解状况的陌生人一吐为快。
——这大概就是对“陌生人”的奇妙信任吧,与自己的生活越远,反而越能胜任树洞的角色。
倾诉欲满足后,她也忽然疲倦起来,还是前来接她的与田祐希把她喊醒的。醒来的时候,权藏温驯地舔舐着她的裤腿,全然没有了刚才着了魔一般的倔强神态。
“与田酱,刚刚我碰到了那个老师呢,他也在这里躲雨。”
或许是出于礼貌,或许是想要对老师表达听自己絮絮叨叨的感谢,斋藤飞鸟想去见见这位萍水相逢的“秋山老师”。
可是绕到神社背后,只留下一个比周遭干燥的、曾有人坐过的痕迹。
“…冒雨走了吗?”
斋藤飞鸟突然有了一点点奇怪的预感,但很快摇了摇头驱散开去——是自己魔怔了吗?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真是个怪人…”小鸟自言自语着。
木墙上一个濡湿的手印,很快在冬日的余晖下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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