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蜀睁开一只眼道：“哦？”

“我方才故作轻佻是否将唐兄都唬住了？”少年晏然笑道。

“是有那么几分真实。”唐思蜀承认道。

“原先她与相识之时我倒是从来不敢如此放肆的，”少年自嘲道，“我若不了解她，又如何知道，怎么做能让她主动告退？”

“那你为何不告诉她，她是谁，让她有家可归？”唐思蜀心下已然有了个骇人的猜想。

果不其然，少年思索了一会儿，缓缓道：“家破人亡，何必让她想起来自己是谁？只能徒增她的痛苦，倒不如忘了来的自在。”

唐思蜀道：“她终归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少年低头道：“但在这之前，我希望她已然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复仇也是一种希望。”唐思蜀道。

药室内灯火忽闪，映着少年头上洁白的玉冠，反射着温润的光点。

少年抬头道：“她要复仇，就犹如蚍蜉撼大树，这不是希望，是另一种绝望。”

他看向唐思蜀，微微一笑道：“我只想她好好活着。”

唐思蜀便不再过问少女的家事，他笑吟吟道：“你今天来，只是为了见她一面？那我这个老朋友可要嫉妒了。”

少年故作不悦地拍了拍唐思蜀的胳膊道：“唐老兄啊唐老兄，我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吗？”

唐思蜀冷不丁回了一句：“那可说不定。”

少年笑道：“你可要珍惜我，我就是成亲前再来会会你这老朋友，以后啊……”

说着说着，少年敛起了笑容，道：“想要行走江湖就没如今这般方便咯。”

“你这是去结亲，又不下大牢。”唐思蜀调侃道。

少年挑眉叹道：“这一纸婚书，捆着两个人，不知对方是人是鬼，堪比牢底坐穿。不说了，我本来是来找唐老兄你喝酒的……”

这少年是唐思蜀一年前在晋宁国边境结识的，唐思蜀记得，当时他便爱喝酒。唐思蜀向他讨一口水喝，却没想到少年递给的水壶里灌的全是酒。

“你知道，我可喝不了酒的，”唐思蜀一脸不情不愿道，“你小子忘了当时你用水骗我是酒的时候，我可是喷你一脸酒水的。”

少年道：“这酒你非喝不可。”

说着他从衣间取出一个朱红色的请柬，请柬面上烙着牡丹花瓣的暗纹，像是制作纸浆之时掺入真花一同压制的。请柬的边框用五色线钩织，寓意姻缘顺遂。

烫金的大字，正楷所书，请柬二字。

唐思蜀并未接过请柬，而是起身走到窗边的药炉子旁，灭了炉子里的火。

唐思蜀道：“我不是不爱喝喜酒，只是不爱喝这种连新郎官儿都不爱喝的破酒，嫌晦气。”

“你就不好奇我到底是谁？”少年拿请柬敲着手边的案几道，“我这请柬里可写的都是真名真姓。”

“是有点好奇，但又不敢知道。”唐思蜀用手心测着药炉外的温度。

唐思蜀想起他初次见到少年时的景象，他只身匹马，一身粗布麻衣，在边境的河滩喝酒。

只是那马是万中无一的汗血宝马，对少年甚是服从，并不像是偷来的坐骑。

而且被他随手扔在一旁的酒壶用的是整块的上等的牛皮。

从那时候，唐思蜀便捉摸不透少年的身份。

或许找少年借水的时候，他便已然抱着很浓很浓的好奇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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