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淡淡的青草香
怎么就让我失了神
——《寄周的回忆录》
俞文也在学生时代喜欢的老师不多,班导算一个。
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姓吴,短头发。
是教化学的。
在俞文也的记忆里,吴老师夏天永远穿着白领T恤,方口鞋,一年四季都拿着她的蓝色涤卡包。
不过这人很随和,一笑就看不见眼睛,像一位慈祥的弥勒佛,而且她很心灵手巧,办公室永远备着针线,像一个母亲一样,关爱着每一个学生。
还让人不能遗忘的,是她随身携带的杯子。里面是永远可以见到的茶,各种各样的,还偶尔会有咖啡。
俞文也去过吴老师的办公室,见到过她拉开抽屉,据俞文也观察,最多的是一小袋包装的铁观音,还有两个铁盒的绿茶和菊花茶。
不过这个杯子是真的很别致,上面有红色的大字。
为共产主义奋斗。
妥妥的革命风。
它可以出现在教室里,办公桌上,甚至还有礼堂里。
俞文也在一号不在的情况下,很“光荣”的作为二号被老师喊起去办公室。
但她没想到会在办公室看见周嘉诚。
俞文也进去的时候,看见身穿黑白校服的他手上拿了好些卷子和书,站在那里认真听对面老师讲话。
那认真的神情,和他平时的倦懒大相径庭。
即使看见俞也进去,那人也只是抬眼分给她一个余光。
俞文也偶然间好像听到关于竞赛,物理的关键词。
看来是要参加物理竞赛,争取保送名额。
别人都是高三去参加的。
他是高二。
吴老师交给俞文也一个名单,让她收取团员的团费,还有让想入团的同学写一份申请书。
“直接和团委老师联系就可以了。”吴老师递过名单,叮嘱道。
“哦,好的,谢谢老师。”俞文也双手接过。
她出来办公室,周嘉诚紧接着也出来。
那人在出来办公室的时候,又恢复了平时的散漫。
一个奇怪的人。
她有点好奇,而且昨天晚上,无论怎么说,都是他出手相助,她才侥幸躲过邹茂的骚扰。
俞文也叫住他,诚恳地说:“周嘉诚,昨天晚上谢谢你。”
周嘉诚缓缓抬起眼皮,其实昨天的事他没放在心上。他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
昨天晚上赶人的目的这么明显,他都怀疑是不是遇到农夫与蛇的故事了。
今天又这么诚恳地道谢,这小脑袋打得什么主意。
他慢悠悠的开口:“小事。”
俞文也见他回话,终于放心问出自己的问题:“你在准备物理竞赛啊。”
周嘉诚挑眉,得儿,还以为关心他呢!
原来在这等着呢!
“妹妹,你这么关心我啊。”周嘉诚双手环在胸前,嘴角勾着笑,垂眼看她。
俞文也这人挺有原则的,那种“硬”原则。
俗话说,对待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态度,而且她还是那种硬刚的人。
“是啊,关心您对物理这么殚精竭虑,有没有时间交团费啊。”俞也看他没有想回答的意思,索性笑眯眯的回。
周嘉诚眼睑泛出笑意,从她身旁走过去,潇洒的摆摆手,“不好意思,在下不是团员。”
俞文也朝他背影喊了句:“那你不入团嘛?”
那人已经转身走进教学楼。
没有回答。
俞文也无可奈何,手里拿着表格回教室。
下一节课是自习课,她向同学们宣布收钱的事。
自习课上安静的连针都不忍心在此发出声音,像是对着俯身于书海的同学们大不敬一样。
俞文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钱还是得收的。钱啊,在这个手机支付还不兴起的时代,钱是多么“敬重”的存在啊。
前桌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转过头,高高瘦瘦的,轻声说:“你好同学,我叫韩松,请问交了申请书就可以了吗。”
俞文也回想了下初中的入团经历:“交了申请书,然后上面会发放名额,被选中的就可以入团了。”
“这样啊,那我回头写一份交给你。”
“好的,到时候我帮你交给老师。”
“那就谢谢了。”
“没关系。”
同桌似乎对昨天的事情忘记的一干二净,云淡风轻地问:“你知道前面这个人吗?”
“不认识,第一次见。”俞文也不咸不淡地回。
“他是我们班主任的儿子。”
俞文也想起韩松,真的是难得的干净赤诚。
那人穿着校服,但那清瘦的身体根本撑不起宽大的校服衣服。
白白净净的文弱书生样,就像电影里永远的男二、男三号,永远是得不到女猪脚的心。
莫名的,俞也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觉得有些心生怜悯。
俞文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虽然这人不可交,但人家主动搭话,她也随口问: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八卦,而且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同桌挠挠头:“我都忘记介绍自己了,我叫章明惠。在一中这样的地方,如果没有八卦、小道消息这种东西调节的话,就太折磨人了。”
俞文也点头,她非常认同,以前在齐东的时候,她也没少听八卦。
秉着有来有往的原则回:“我叫俞也也,俞是俞敏洪的俞,文是文化的文,也是空空如也的也。”
俞文也说完,开始写面前的英语试卷,她英语一向很好,手里拿着中性笔刷刷地写答案。
章明惠看见这写英语的速度,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她有点不可思议:“以前怎么没听过你这号人物。”
“啊,我是从齐东刚转过来。”俞文也眼睛没离开试卷,随意回。
章明惠从旁边抽出一本书,随手翻开:“不聊了,一中可不是小地方,学习很紧的。”
俞文也不再讲话。
总觉得这人的脸变得真快,像是六月的天。
她摇摇头,没有再多想。
旁边离得近的同学把团费交上来,俞文也拿起铅笔在名单上标注。
淡淡的浅灰色划过白色的纸面,声音传到耳边的沙沙声,很轻。
自习课是下午的第四节,下课铃响起,同学们就像刚出笼的小鸡仔一样飞奔出教室。
争先恐后,生怕迟一秒,食堂里的饭菜就被抢走。
俞文也放下折磨人的物理题。
物理简直是她学生生涯里的“耻辱”。
太难了,这简直是要命吗!?
俞文也抬头的时候,班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
她看见周嘉诚还在位置上磨磨蹭蹭。
“俞文也同学,这是我的申请书。”周嘉诚飘着尾音,从书本里拿出两张信纸。
上面凌乱的行楷,但是写字很有力道,入木三分。
估计是练过书法的,但是明显感觉出当时的态度极不认真。
周嘉诚小时候确实是被俞也逼着练书法,爷爷是老一辈的军人,从小接受的是军事化管理。
老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写写书法消磨时光,从小长在大院里的周嘉诚,没少被逼。
周嘉诚小时候,是个特别调皮的人,耐不住练书法的枯燥劲儿,再加上大院里从小长大的小伙伴,更是坐不住想出去玩。
所以这字,练的马马虎虎,但不能说没有效果。
“你不是不入吗?”俞文也接过纸,想起之前的碰面。
周嘉诚俯身弯腰,对上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真的好看,黑色的瞳仁,还能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分分钟就能醉人,眉眼间长得有几分港星的味道。
他的身子离她很近,还能闻见发间橙香味儿。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说:“我那时还没回答,现在我的答案是‘入’。”
入,怎么听着都别有他意。
尾音还加重,听着俞也心中一颤,说:“入就入,毛病。”
“你确定?”周嘉诚失笑。
俞文也算是听明白了。
她压着怒气咬牙,“周嘉诚,如果有一天你死了,那你一定是贱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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