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回到杂志社后,却无心工作。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或者说奇遇的一天。自己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五六年,一直如死水一般,从未有过微澜,更别说掀起什么波浪!这座城市对于自己,视觉上虽已熟悉,情感上却依旧陌生,也许因为这里没有亲人,也许因为这里从未真正接纳过自己。城市再大,是别人的城市;夜晚的灯再亮,是别人的家。自己就像个被遗弃的孩子,瞎打误撞,找一条生路。而这条生路会不会被阻断,到底有多长,自己也不知道。除了男友,除了同事,所见的都是冷漠,看不到一丝笑容,得不到一丝慰籍;有时坐在挤得透不过气的公交车上,会突然听到一两句抱怨——什么人都往北京跑!也不知道跑来干什么?不嫌挤啊?——这话像针一样刺痛夏玉的心,仿佛自己真的是个外人,抢占了别人的地盘,挤压了别人的空间。可是今天,叔叔阿姨他们那样和蔼可亲,关切得让自己手足无措,涌上心头的全是温暖。其实自己也没做什么,他们却这般热情和感激。不过,阿姨言语中似乎在暗示什么,临走时为什么说那几句话?难道有其他意思?这——怎么可能!大伟虽未结婚,但很帅气,只是有些内向,不大爱说话。他家里条件那样好,什么样的媳妇找不着?是自己太敏感了,真可笑!女人啊,最容易幻想!
别再瞎想了,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傍晚到家,程成不在,屋里却收拾得很整洁,衣服洗了晾在外面的绳上,电饭煲里也煮上了米饭,桌上摆了几个凉菜。正在这时,程成回来了,手里提着个黑色塑料袋。见到夏玉,满心欢喜地说:
“你不是想吃清蒸鱼吗?我刚去买的武昌鱼,怕买早了就不新鲜了。不过今天这鱼又涨了一块。”
那条鱼在袋里扑腾扑腾地乱撞。
程成赶紧去宰杀,又兴奋地告诉夏玉,他有个好消息。原来,他一直联系的一家公司,今天来电话有意要和他签单,虽然金额并不很大,但如果成了也能拿不少奖金。更重要的是,公司老总说过,不管是谁只要能给公司创造效益,很快就能从业务员升为经理,基本工资就要翻上一倍。俩人都很开心,当晚一人一瓶啤酒下肚后,都敞开了心扉,对未来又有了憧憬,似乎回到大学里那段甜蜜的时光。
两天后的中午时分,夏玉在办公室里又接到万阿姨的电话,邀请她再去家里吃饭,而且说自己已等在楼下。夏玉本已将此事抛在脑后,现在又接到电话,心脏“突突”猛跳起来。来到万姨家,却只有万姨一人,说是张叔和大伟都在厂里。夏玉松了口气,潜意识里也有些失望。万姨还是那样热情,做了很多吃的,临走时还让夏玉带上水果。为了打消夏玉的疑虑,万姨告诉夏玉,自己和老伴都喜欢女儿,现在有缘碰到夏玉,就把她当作自己的闺女。夏玉信以为真,不敢多想,只把两位老人当作自己的亲人,把大伟当作哥哥,接下来的日子便大大方方地交往起来。渐渐地,双方由陌生到熟悉,由客气到亲热,阿姨还买来衣服送给夏玉,又送给夏玉一整套化装品。夏玉百般推辞,阿姨就说小姑娘本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才不辜负这个年龄。夏玉只好收下,慢慢学会穿衣打扮起来。她也投桃报李,来到家里手勤脚勤地忙碌不停,阿姨叔叔哥哥叫得不离口,真若自己家一样。渐渐地就连她的性格也改变很多,变得爱说爱笑起来,连她本人都吃惊——原来自己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
这天周六,夏玉跟程成依然说加班,中午又来到阿姨家里。跟叔叔阿姨打过招呼后,阿姨说大伟在书房里玩电脑呢。夏玉便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悄悄走到大伟身后,突然凑近他的耳朵“哇”地大叫一声,同时两手往大伟肩膀上一拍,故意吓他。
正聚精会神玩着游戏的大伟,被这猛一惊吓,瞬间双眼上翻,脸色青紫,牙齿紧咬,身体开始僵直起来,渐渐从座位上滑下去。夏玉大吃一惊,手足无措,使劲想拽住大伟已来不及,大伟躺倒在地。再一看,大伟嘴角开始抽搐,有白沫从口中流出。
夏玉惊呆了,忙不迭地喊叔叔阿姨。
叔叔阿姨慌忙跑过来,并不多问,赶紧将大伟放平,再把他的头侧向一边,又快速解开他的衣领,不知哪来的压舌板塞入他上下牙之间。夏玉看到大伟手脚都在不停地抖动,更多的白沫从口中流出。没一会儿,缓和下来,手脚抖动也慢慢停止。夏玉刚想缓口气,却不料大伟身子又强烈痉挛了两下,突然停止,不再动了。
这时,阿姨和叔叔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开始清理地面上的脏物。夏玉忙拿了抹布来擦。
阿姨问:“夏玉,你进来时大伟就这样了?”
“我进来时他还好好的,正在玩游戏呢。我就想着逗他玩,在他背后吓唬他一下……。”
“什么?你吓唬他了?”万姨满脸怒容地叫道。
夏玉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又惊又怕:“阿姨,我,我,我不知道……”眼泪已在她眼眶里打转。
“你别责怪孩子,瞧把孩子吓的。”张叔忙道。
万姨醒悟过来,语气缓和了:“夏玉,这,唉,也怪我们,是我们不好,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大伟这病是不能受刺激的。”
“阿姨,叔叔,都怪我,是我不好。”夏玉的眼泪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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