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长办公室。
吕社长打开房门,握着老人的手说:“您老放心,您先回去,消消气保重身体,我会跟他好好谈的。”
老人紧紧抓住吕社长的手不放,并不介意男女之别,事实上他也一直没有搞清楚面前这个把衬衣塞到裤腰里扎一根宽皮带、头发短得竖起来的吕社长是男是女,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诉求:“领导,我相信您,相信组织,我就把他交给您了,你要好好管管,该批评的批评,该教育的教育,我就不信这个世上就没有王法了。”
“好好好,您好走,您好走。”吕社长挣了几次,才把手从老人双掌中挣脱,总算把他送到门外。
“哼!女婿打老丈人,这不是要翻天吗?”老人嘴里嘟囔着离去。
“闯王”低着头坐在办公桌对面,木偶般一动不动。他知道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女婿打老丈人,怎么说都大逆不道,更何况吕社长平时就让人敬畏,不怒自威,员工们在她面前缩手缩脚,大气儿都不敢出。现在,他只能屏住呼吸,迎接狂风暴雨吧。
吕社长关好门过来重新坐到椅上,看都没看对面的“闯王”,仿佛他隐身了一般。她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长串数字:“许老,昨天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你别给我推,我可没让你强行摊派,我知道困难多少有点……不行不行,五千份太少了,怎么着也得一万,你这么大一个省……我不是在困难时期吗,你这是雪中送炭,哥们,哥们,我就知道还得依靠你们这些老哥们……放心,不会忘,什么时候过来,我尽地主之谊效犬马之劳……”
吕社长终于把电话放下,却又拿起笔来,在纸上专注地写了起来。‘闯王’低头等在那里,脖子都累酸了,社长只顾忙她的工作,半天没动静,自已是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想了想,便抬起头来干咳一声,想证明自己并不是泥塑蜡像,还是活物。社长听到咳嗽声,果然停下手中的笔,看着“闯王”,过了好一会儿问道:
“委屈吗?”
“闯王”咬了咬嘴唇,不知社长这话什么意思,便不作声。
“不委屈吗?”社长又问。
“闯王”仍不吭气。
“我觉得你挺委屈的,刚才从头到尾都是你老丈人在骂你。现在给你机会,你可以解释解释。”
“我不想解释。”
听了这话,吕社长扔下笔往椅背上一靠:“呵呵,不错,胸怀还挺宽广,不跟老人斤斤计较,像个男人。不过,你不解释我也能猜出个大概,你放心,你老丈人的一面之词我也不会全信。”她停顿了下:“你现在的情况,到让我想起一个词。”
“闯王”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社长。
“‘寄人篱下’——这个词,你现在最有体会吧。记得我小时候看《红楼梦》,最不喜欢林黛玉哭哭泣泣,大家都对她那么好,她还整日说自己寄人篱下,我总觉得她未免太矫情。慢慢长大了,经过了很多事,才渐渐理解黛玉的性格。其实外人哪能理解当事人的心,只有身处其境,才能真正感受到寄人篱下的那种委屈和煎熬。——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
“闯王”本来做好心理准备要挨社长痛批的,却没想到社长会说出这段话来,特别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这句话深深触动了他内心最软处也是最痛处,委屈和心酸一下涌了上来,泪珠瞬时滚落。吕社长平日最不屑于眼泪,特别是男人的眼泪,她认为那是女人的专利,当然不包括她自己。从小到大她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哭过,就是生孩子和摔断了腿,她也没有流过一滴泪。但是现在,看到自己的员工手下伤心流泪,母性的情怀突然笼罩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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