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池微微躬身,对墨衡道:“二小姐也该睡了,今日有些晚了。”
墨衡点点头,对碧池说自己这就睡,说着就动手整理书案,将花样子一一叠整齐,压在一本样图下。
又将笔墨一一收好,各归其位。
墨衡如此有序地整理书案,倒显得碧池多余。
碧池看着墨衡收拾,既插不上手,也不好上前说什么,只是站在门边,脸色白一阵,青一阵,心里渐渐窝了一股子火。
墨染看着复又干净整洁的桌面,小脑袋扬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之她是高兴起来了。
墨染被碧夏服侍着洗漱,洗漱时便觉得很不适应,忽觉全身上下都不对劲起来。
墨染看着捧着脸盆,蹲在地上的碧夏,从碧夏这张同样圆圆的脸上,她几次恍惚,觉得碧知就蹲在自己身下。
墨染心里就不安起来,她匆匆洗漱完毕,心绪却是再也提不起来。
难道以后,碧知就要这样蹲在她身前吗?
墨染眼里蓄泪,又不敢流露出来,只能乖巧地坐在床上,半声不言语。
藿芝进来时,就看到墨染已经换了中衣,正在床上坐着呢。
藿芝不由一笑,想二姑娘的丫头真是妥当,便只是在门口望一望,并未走进屋里来。
墨染见藿芝转身走了,眼里的泪瞬间蓄满了,小脸一下露出可怜。
烛光熄灭,一室寂静。
墨染她们姊妹两个,躺在一个被窝里,碧影就睡在旁边的塌上。
墨染心里仍是等待着,渐渐焦急。
怎么碧影不上来一起睡?那塌上多凉啊?
墨染又忍不住,问墨衡怎么碧影不上来睡。
墨衡对墨染解释说,塌上加了褥子,不冷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睡的地方,不能乱了规矩。
墨衡平静欲睡的语气,再平常不过地飘在墨染耳边,墨染抬手,拉严了被子。
墨染直直地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她抿抿小嘴,心里第一次觉得,这规矩有些冷。
这规矩就似那边冰凉的侧塌,即便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褥,躺在上面的人,依然能感受到,从塌下泛上来的冷气。
墨染问墨衡,为什么不能改改这规矩?
或者,她们可以不按照规矩去做,就像她和碧知、碧鹤一样。
当然,墨染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墨染察觉到碧知、碧鹤与碧夏、碧影的不同,但她弄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
明明,都是一样的玩伴,姑娘丫头,不应该是“三个人手握在一起,俱是”
墨染又感觉到,墨衡房里和自己房里是不同的。
二姐姐时常凄伤悲悯的语气下,似乎是一颗、同样凉意津津的心。
也或许......就应该是这样的?
墨染小手紧紧攥着被边,心里起了一股无名的火,烧得她咬紧了一口小牙。
二姐姐房里与她房里的不同,不在房间布局,不在床帐摆设,不在嬷嬷玩伴;
这其中的不同,就在说不出、道不明的微妙之间。
墨衡沉默许久,忽然开口哄墨染睡觉。
她将墨染的手从被边上收回去,压低了声音,用哄孩子的语气对墨染说:“规矩是不能改的。”
“为什么?”
墨染突然高声,一下问了出来。
姊妹两个脸对着脸,互相看着,默默无言。
窗外月光忽然叹息一声,归于静默,银辉就罩在两人眼眸,俱是一道寒光,却化作两重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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