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足足忙了十日，才堪堪将墨衡出嫁的东西备齐。

吕氏总觉得短了什么，一遍遍查看之后，确定无误后，才合上箱子。

府中众人忙乱，春僖堂那边也忙起来，赶着给墨衡多做几件衣裳。

婚事太过仓促，所以也来不及准备什么，其他几个院也为陪送的东西费神。

潘氏对苏夫人说：“太子府什么东西没有，咱们送的东西，恐怕寒酸，人家看不上眼。”

苏夫人道：“这倒也是，皇家富贵，可如今陛下重节俭，也不喜奢靡吧，我们就送些雅致的东西。”

潘氏皱眉，实在想不出什么雅致的东西来送，她认为唯有金子最实惠，可又显得太俗，送其他的东西吧，又实在没那么精工。

苏夫人忽然道：“要不送一个妆台？”

潘氏想了想，点头说：“这也行，只是我们三个，不能都送妆台吧？”

朱氏听了也是一笑，低头不语。

苏夫人见朱氏是这般表现，便知道她一定有好东西，就问朱氏准备送什么？

潘氏忽然大笑说：“你不会要送人参吧？”

听了潘氏这话，满屋子人都笑起来，好几个丫头笑得直不起来腰。

朱氏送人参，可是送出了名的。

当年老太太卧病，她就送了好大一颗人参，惊得五房的嫂子大气不敢出，后来同苏夫人一起去看望吕氏，又是拿出了一颗人参，不比送老太太那颗差多少，惊得苏夫人险些站不住脚。

这些年府中无论是谁身体不适，或是有孕了，或是分娩后气血虚，朱氏都是送各样补品，再不就是一颗人参。

潘氏说朱氏在她有孕时，送了好大一颗人参来，可偏偏大夫说自己怀孕体热，所以不敢吃这颗人参，想来想去又舍不得还回去，只得急忙让人收进库里去了，怕自己忍不住让厨房炖了它。

朱氏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苏夫人也是一笑，尽管竭力忍着，可是潘氏说得太生动，听得苏夫人险些叉了气。

笑过之后，苏夫人平静下来，问朱氏到底想送什么，寻常东西恐怕也上不了太子府的台面。

潘氏和苏夫人都知道，朱氏定是有好东西，也早就有了主语，只是没拿出来罢了。

朱氏轻声说：“也没什么，一整套青釉瓷盏，茶器，四个红釉插瓶，再添上一副头面。”

苏夫人一听，心中草草一算，这些东西，已是千两之数啊，而朱氏口中的头面，还不知道要价值多少，恐怕......她们都未见过。

潘氏不由惊讶：“你这些东西，是要嫁一个公主啊！”

朱氏笑笑，说这些都是她当初的陪嫁，总之也用不着，而现在二姑娘出嫁，又是高嫁，兴许用的上，就送给二姑娘吧，不至于让那边看低了。

潘氏点头，也是唏嘘，说二姑娘那样的模样人品，竟是这么个结局，也不知是福是祸。

苏夫人听潘氏说的这些话，不由面露惊色，心里知道不妥，便一言不发了。

朱氏也是低下头，不再搭腔。

潘氏左右看看，后知后觉地说：“哎呀，我是糊涂了。”

苏夫人知道潘氏无心，幸好这里也没外人，渐渐转缓了脸色，谨慎道：“究竟是老太太的意思，大嫂那边也同意了，我们能做的，也就是添些妆奁了。”

潘氏点头，忽道：“反正我是没女儿，我们四房也是没福气，没生出一个女儿来，倒是也不用受这份母女分离的苦，等到了正日子，到时候二姑娘一往门槛上迈，还不知道大嫂哭成什么样子呢，况且她身子又不好。”

苏夫人和朱氏听了这话，也是感叹，算着日子，真是没有几天了。

果然潘氏是个有福气的，只往院里添人，不会往外送人。

四房林伯达，除正妻潘氏外，还有早年间的一个大丫头，抬了做姨娘，后来老太太又给了一个丫头过来，所以共一妻二妾。

除却太太给的这个丫头外，潘氏和姨娘都已生养。

潘氏五年之间，生了两个儿子，满心满意盼一个女儿，却是不得。

本以为姨娘有孕，能生个女儿，不料也是生了个儿子。

四爷和潘氏的期盼落空，都是失望地叹一口气，对着摊摊两只手，只好再盼望，这个通房丫头能生出个女儿来，如今这丫头终于有了身孕，胎儿未落地，尚未知男女。

所以现如今，四房共三个哥儿，长子林墨宪，三子林墨宏俱是潘氏所出，次子林墨审则是姨娘所生。

每次挑选衣料，潘氏看着那些鲜亮的料子，便爱不释手，又可惜自家孩子穿不得，只得放下。

而如今看来，没有姑娘，自然有没有姑娘的好处，倒是少了一次离别，少了一世担惊忧心。

苏夫人听潘氏这样说，脸上不禁覆了一层忧色，长房是老太太亲生，二姑娘亲事都是如此，况且自己院又跟老太太隔着一层，那染儿以后的亲事，又是如何呢？

朱氏见苏夫人面露担忧，便徐徐道：“嫂嫂，你不必担心，染儿还小，等到染儿出嫁时，情势早就变了。”

潘氏叹一口气，用帕子掸掸衣裳，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大笑说：“咱们也别想这些，只管这么着过，哪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兴许一口气不上来，也就不用想这些乌遭事了，倒是清闲了。”

苏夫人笑笑，无奈地说：“也只好如此了。那我就送二姑娘一套梳妆匣，连着胭脂细粉，妆台菱镜。温州本是刺绣最好，可老太太那边都绣衣裳了，那我就送些木器吧。”

潘氏点头，赞同道：“也是，总不能重了老太太的，那我送些古玩字画吧，二姑娘平日也爱这些。”

苏夫人疑惑道：“古玩字画？只怕寻不到好的。”

潘氏早就料到了这一点，遂笑笑说：“我嫁过来时，族中亲眷都说安国侯是大家，男有功名女高嫁，姑娘公子都是要品鉴字画、插花品茶的，所以特意给我寻了几副上好的墨宝，一同陪嫁了过来。这么些年，我也没顾得上品茶，也没空品鉴字画，就连书法都是不进反退了，留着它们做什么，白白糟蹋了，倒不如送给二姑娘，也是两厢便宜。”

苏夫人笑笑，被潘氏这一番话，逗得只好拿帕子掩住嘴，真是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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