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春僖堂，墨染也只是在问安的时候过去，或是祖母摆宴时过去。

对于宴席，墨染说不上喜欢，只是自己够了年岁，墨衡、墨琬都过去了，自己也得跟着应景。

在宴席上，偶尔有一两句好笑的话，墨染便跟着笑一笑，若是没有，就呆坐着等宴席结束，随着众人一同行礼告退。

在此期间，墨染脸上几无表情，与朱氏的神情一般无二。

潘氏有一次在宴席上，看看墨染又看看朱氏，忽然笑着对苏夫人说：“怕是三姑娘不是你亲生的，是六弟妹生的吧？”

众人都笑，唯墨染和朱氏微微低下头。

老太太也笑，看着朱氏纳闷：“怎么嫁过来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腼腆，在自家人面前也放不开？”

朱氏不语，潘氏替朱氏回说：“怕是被嫂嫂们这取笑的样子吓坏了，一吓就吓了这么多年没缓过神来。”

除却宴席，往日问安，墨染只是坐在姐妹堆里，听着母亲、婶婶们的说笑声，跟着笑笑，心里寡然无味，偶尔转头去看窗外的牡丹花，脸上才恢复一些生意，不那么无趣了。

请安时墨衡是没空理墨染，直到老太太吩咐再上一遍茶，墨衡才会从前面过来，不动声色地走过来一碰墨染手背，将墨染从“神游”中拉回来。

墨染刚够年龄能上宴席时，便开始了晨昏定省，若非老太太吩咐，日日都要到春僖堂去问安。

最初的几年，墨衡带着墨染去春僖堂请安，不仅仅是问安时不理墨染，从春僖堂出来后，墨衡也是走得很快，几乎一上午都不与墨染说一句话。

墨染就跟在墨衡身后，或是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里。

墨衡终是忍不住，问墨染为什么不上前去说几句话？与祖母就算是心里不亲，面上也要亲近一些吧，总不能让别人钻了空子。

墨染不语，默然地看着墨衡。

墨衡气得失了平日端庄，甩袖转身，又气得拍桌坐在椅上，问墨染难道不知道府里谁当家吗？

墨染终于开口道：“知道。”

墨衡更是生气，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不主动一些，上前去凑个趣，若不然将来......

墨衡说不下去，只愠怒地看着墨染，十几年的涵养，在此刻毁了一半。

墨染忽道：“就是不想心里不亲面上亲，所以我才不上前。既然心里不亲，何必要面上亲？若是心里亲，又何必要面上亲？”

墨衡顿住，半响无语，忽被气笑，无奈道：“你这是以我之道，还施我身？”

墨衡曾风跟墨染说过：人若有志，何须金银千万？人若无志，金银千万有何用？

没想到墨染竟是用到这里来了。

墨染也笑，摇摇头说：“二姐姐我不是你，无论如何做，结果也不会有多大改变，不过是朝中三四品。运气好一些，或许能是个才貌双全的，运气不好，不过是匹配得上罢了，至于家世根基，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墨衡听了墨染的话后，半响无语，忽笑笑说：“没有自然有没有的好处，子非鱼，安知鱼之苦乐？”

墨染听了墨衡的话，抬眸盯着墨衡看，疑惑道：“二姐姐也......有忧愁吗？”

墨衡笑：“哪能事事称心如意？像你一样，由着性子来，也罢，总之你以后也遇不到什么，你这些心思，尽够了。”

墨染笑，转身见碧夏端着一盘糕点进来了，伸手取了一个送进口中，甜味散了满嘴，被甜得一笑。

自这以后，墨染请安时更是避开热闹，退在后面，偶尔感受到有目光看着自己，转头一看，正对上六婶婶意味深长的目光，墨染心里了然，轻轻转过头去。

墨染一路往楦晖堂走，心里忖度着墨衡的意思，心想依二姐姐的行事，墨琬此刻应该就在二姐姐屋中，总要安抚一番，不仅仅是为了安抚墨琬、姐妹情谊，更是要做给别人看。

墨染这样想着，脚步更加快起来，匆匆之下裙摆舞动不停。

碧知和碧鹤在后面紧跟，压着脚步心都提起来，怎么姑娘走得这么快？

碧知实在跟不上，但见墨染走得这么快，明显是担心四姑娘，既然担心，那为何不趁机多走动走动，以后也好亲密些，想着便忍不住疑惑道：“可是姑娘明明就很担心。”

碧鹤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见墨染说：“有些东西是不能露出来的，露出亲厚有什么用？既对我无益，也对墨琬不好，有人不希望我们抱得那么紧，若是看见了，指不定生出什么事，我又不想应付这些，索性就顺了她们的意。”

碧知点头，一副“很是懂了”的表情。

碧鹤笑笑，拿下碧知戳在脸颊上的手，笑说：“反正你也不懂，你问这些做什么呢？”

碧知憨憨地笑笑说：“我跟着姑娘就行了，不用懂那么多，姑娘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想这么多做什么，烦得我心累。”

碧鹤笑笑，真是对碧知无奈，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怎么跟着姑娘这么多年，竟是半分也没学到呢？

墨染进了正院后，果然见四婶婶潘氏，已经坐在正堂中了，母亲和六婶婶也在正厅中，大伯母她们几个正在说话，听说话声与往常无二，心里石头落地。

既然大伯母还有心情聊天，看来昨晚不过有惊无险，并未闹出什么大事。

墨染对站在正厅门口的花穗点点头，示意自己就不进去了，见花穗躬身回礼后，便绕过正厅门口，直接去了墨衡屋子。

碧影守在墨衡屋门口，见是墨染也没进去回话，就打帘子请墨染进去了。

墨染一进屋，就看到墨琬披着衣服，低头坐在右侧椅子上，不由开口道：“怎么不躺着休息？昨夜......”

墨染止住要脱口而出的话，语气自然也跟着淡下来，并未显得多热情，在旁人听来，这不过是一句客套，半假半真。

墨琬想要起身行礼，被墨衡止住，碧鹤也急忙上前，扶墨琬重新坐在椅子上。

墨琬笑笑，转头看着墨染道：“劳三姐姐记挂了，我无事。”

墨染神色一默，看到墨琬微滑下来的衣服，肩膀处分明缠着纱布，好大一块伤痕。

墨衡示意墨染坐下，墨染行礼后坐到左侧椅子上，手边刚上的茶冒出一缕雾气，弯弯曲曲地散了整个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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