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成与英月的恋爱故事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叹气。导演小赖听了之后,投向和成的目光都和善了许多,应该是出于同情。
与英月初见时,刚进入社会一年的和成被公司的人资叫去一起面试和成所在部门的实习生。这时,和成刚提起笔在这位说话声音又细又小女孩的资料表上画了一个叉。女孩戴着普通的黑夹白条纹眼镜,塌鼻梁、嘴唇扁平地有些像钢笔。人资部门的同事似乎也要结束这场对谈:“和总你这边有什么话要说吗?”
“英月你好,我这边给两点反馈。第一,我们刚刚在提问里挖的坑你一个都没能辨别出来,反而是一个跟着一个往下跳。第二,我看你的简历这么丰富,还附着这么多作品,这么厚厚的一叠,我要是你,我会很自信的。因为不是所有的人来面试的时候都能带上这么厚厚的一叠。但从你刚刚的表现来说,你还不够自信。
另外,从刚刚跟你接触的来看,我会觉得你不太适合营销部门,因为我们面对的可能是大你三、四十岁的老江湖,你还是一张白纸,一只小白兔,是玩不过他们的。我会比较建议你去行政类的岗位。”衬衫还挺称和成的身材,加上这话,把和成烘托成一个慷慨又直接的、有能力的职场人士。
与英月第二次见面时,英月被好几个人用拿着印有捐款字样的纸板围着,在她周围,四、五个肤色和身材都不一的男人和女人大声地说着,“妹妹,转点钱给我吧,我真的很可怜”“妹妹,你好心,也给我两百吧”“小妹,我真的吃不上饭了”······能听清和不能听清的可怜缘由直接把这个瘦弱的女孩砸得低了头,想逃但好像无处可逃,十米外往那儿望,正好能看到她被包围着的紧紧攥着手机的手,已经歪了的眼镜。走近后,能看到她夹在睫毛间几根头发和眼神中的慌乱一样微微颤抖。那样一双清澈又慌乱眼睛,竟漂亮地不可思议:狭长眼睛里,眼珠刚好顶着上下眼皮,微微带着琥珀色的瞳孔里燃着一层水汽,晶莹、纯澈又充满了生命的灵动。“我从来没有看到这么美丽的眼睛。”
“说起来你们可能会觉得我冷漠,但是讲实话,如果没有看到那样美丽的眼睛,我一定是继续赶着去见客户,而不是学电影里的英雄救美那样挺身而出。”和成讲到这里,就闭了一个长达3s的眼睛,“其实,我来这边的目的,也是猜到了这个节目会在网络上播放,我在想那个我曾错过的姑娘也许会看到,会看到我在跟她说对不起。我想让她知道,我很后悔。”
“真的很对不起。”
“呵,也许她不一定能看到,但这样公开的说出来,我的心应该就能得到安宁了。是,我曾错过一个那样美好的她,因为一些不知所谓的事情。”
“我这些年一看到我们共同记忆里的物什,我就会忍不住在那个夜晚睁着眼睛,或是成夜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走了这么多年啊,好像还真给我琢磨出我到底当初为什么会那样伤害她的原因。”
“不好意思,我刚刚说到我们第二次遇见那会儿是吧。”
当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睛带着感激望向那个成熟的社会人时,社会人怔愣了一下,接着又装上社会人的有礼有节的面孔,绅士地加了对方的微信。后来,在努力靠近下,这个社会人顺利成为了喜欢女朋友眼睛的男朋友。
他说,他喜欢把她的头扶向自己,因为那样的话,就可以看到一双眼里都是他的漂亮眼睛。他说,她的眼睛总是美得让他窒息。他帮她找实习,他帮她写结课论文,他帮她搞毕业论文要的数据和资料。他每周再忙,都会赶到她的宿舍楼下,跟她大学的小情侣们一样,将她拥向自己。他从不怀疑他的热情可以让她沉迷。后来也是一样,哪怕他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她还是他哭着解释后原谅了他。
——说来搞笑,导致他们分手的不是那次伤害,是她的父母觉得他花言巧语的、不够沉稳、不老实、不足以托付终身,但显然,让他一直没能走出去的,就是那一次不管不顾的伤害。也许,他们会分开也是因为那次让他内疚但一直害怕再发生的事情,“我知道,她父母只是说我不老实罢了,要是我能辞职到她的城市,每周都去看望她的父母,在长年累月里让她的父母看到我的好、我对她的好,我还是能成功把她娶回家的。”
“她很善良,只要让她看到我有一些付出,她就会不好意思拒绝,她就会继续接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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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丢弃发生在一间酒吧。和成约了几个兄弟一起到酒吧聚一聚,也刚好,想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兄弟们认识,就像其他兄弟有了女朋友会带给大家认识一样。
他带着她走进这间酒吧时,他交好多年、又凑巧那几天都在这个城市的几位兄弟已经在卡座上围着了,属于他的好兄弟难得聚得那么齐,兄弟们也正讨论着他的她会是什么样。但当她被牵进那个只有变换着方向的蓝、紫、黄的灯光的时不时陷入相对黑暗的空间时,迎接他和她的,是一阵或嗤笑或惊愕的、看向他的眼睛。也没等到他的兄弟们的道歉,他突然抡起拳头就往其中一个笑出声来的男人砸,似仇人而非兄弟地用力砸。
和成知道,是他们在笑女孩很丑,长得不好看。他们是在笑自己眼光不好,就像在笑自己曾经有那样一个妈一样。
没有给人反应时间,也没有任何的招呼或者正常的交谈,男人骂娘声、劝架声、女人尖叫声没多久就把这个相对黑暗的角落塞满。等到他一把拉着角落的边缘那个始终没有出过声的女孩,穿过酒吧的门到马路边时,时间好像才静了下来。于是,接下来他静静地招手引过来一辆的士,接着静静地转身,一个人马路的不知道哪个方向走去。
他的世界是静的。也许她曾出声过,但他的世界是静的。
也就是这一次丢弃,让他再也没办法正面她了。尽管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说明事情状况的交谈,让和成也能侥幸地想女孩根本不知道那些兄弟在笑什么,也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动手,女孩也许能什么都不问、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和成还是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事情发生了,她长得不漂亮,带她出去的时候,他被他朋友笑了。他在乎这个,于是他的眼里开始出现的不再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了,而是眼睛、塌鼻梁、像钢笔一样的平唇,渐渐地,他眼里开始出现更多让他没办法再亲吻她的东西:皮肤黄而没有光泽、额头上有细细的痘坑、寡淡而没有修整过的眉毛······他去她宿舍楼下等她的频率慢慢地从一周3次+到了一周一次、两周一次、后来则是一个月两次。微信和电话的频率也缩减了大半。
他好像再也没有办法忍受她的不漂亮。他本该能找一个更漂亮、更能给他在兄弟们面前挣面子的女孩的。
但在整个他逐渐厌恶她的过程中,尽管亲吻和见面的频次越来越少,女孩也有些奇怪,但他从没有对此解释过什么,而且,每一次见到她,他都能很好地把嫌弃藏起来,他依旧发挥着他作为销售总监的拉单子的口才与魅力,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不动声色地在各处细节写上寓意着不必红火甜蜜的“老夫老妻”的痕迹,他也是这么说服女孩的。
就这样,他就继续当了大半年的“老夫老妻”中的“老夫”,直到她毕业后,听从父母的话考了她们县城的事业单位回家、第一次被她带去见了她的父母。不难知道,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的父母······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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