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啊，那女孩家庭背景怎么样？”

——“小水她出生在隔壁省的一个农民家庭，情况不太好，但是人勤奋努力。”

“家里是不是还有几个弟弟呢？”

——“两个。”

“儿子，是这样的，妈直说了你别不高兴啊，我是想问一下，这女孩之前有没有过一些不好的经历。”

——“妈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呃，我也不是瞧不起人家女孩家庭条件不好的意思，只要身家清白，我和你爸也不是老古董，你们幸福就行。妈是担心，因为那女孩家庭条件不好，不像你从小这样衣食无忧，有可能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妈也是想提前让你留意观察清楚，如果女孩清白，那你们继续有进展没问题。但是如果女孩之前如果做了些不好的事，或者有些不好的经历，儿子啊，到时候结婚证一领，离婚人家还得分你一半财产呢。”

——“妈，我压根没想跟她结婚。”

“啥？儿子，那你这······咱可是厚道人家，妈本来还担心那女孩之前有没有做事会影响我跟你爸攒的大半辈子的清白呢，你这，你这也不厚道啊”

“是啊，儿子，你可不能对人女孩子不负责任啊，爸可不是这么教你的。”

——“我们连那啥都还没有呢，负啥责？”“每次一起出去都是我请她去玩，去吃，付钱的都是我，她又不同意跟我怎样，她怎么都不亏的。你们放心啦。”

小水听到了Phat的语气，从本来想要维护自己，再到一听她妈对自己穷孩子之前可能有的不好经历的担心后，马上改口说压根没想和自己结婚，再到后面开始复盘在整个约会过程中都是他在付钱，而自己作为享受方，也没有让他占到便宜，所以怎么亏的都是他——小水不想再听下去了，敲门，在他们的小慌乱中拿走了钥匙，之后回到宿舍的第二天，小水就打电话给了经理说了离职，买了当天的票，就回到了家去。

小水从Phat那儿回来，就没有合上过眼睛，以至于家人在家门口看到提着三瓶二锅头的她的时候，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水啊，咋啦？是不是受欺负了？跟妈说，妈去找他们算账！”

“是啊，水啊，你咋地到外面回来就这样了？”

“姐！”“姐，你回来啦！”

“妈，姐咋啦？”

小水把家人的问话关在了房间门外，继续保持着这将近两天的呆呆状态，睁着眼睛，不说话，不流泪，直到打开一瓶一斤的二锅头，闷了一口，小水才开始哭：

“不用你问，我就是做过见不得人的事，呜呜。”

“那是我的错吗？那是我的错吗？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办法了啊。”

“Phat，你怎么能那么说呢，我付出了感情，付出了感情啊！我为了那一次表白，准备了大半年啊，哼呜呜呜······”

“Phat，你出生在那样的家庭，看到我如何地没见过世面，知道我如何困窘，你一直都看到的吧。你心里有一直瞧不起我吗？”

“昨天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电话，这段时间，你对我真的就没有一点喜欢，一点爱吗？你······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跟我在一起吗？”

大半瓶白酒下肚，小水的情绪好像更激动了一些，就像被浓浓酒精呛到的自己的味蕾、喉咙，也许还有食道和胃。

“我一直在努力地想跟你站在一起啊！我努力学习打扮，努力化妆成能与你并肩的样子，我努力工作，晚上学习，争取做一个好的行政，争取在两三年后升一级，我在打听工作时可以上的大学了呀，我都找到了的——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跟你站在一起的机会呢。”

“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啊。”

第二瓶白酒就在这段念叨中开了，也在这断断续续的哭声，感觉哭的人是从腹部开始抽着的哭——或许那有点像“痛彻心扉”吧。

“我是真的喜欢你，那回遇见就开始很喜欢很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我也不想的。我也想有一个好的家庭，这样我初中就可以补一千块钱的借读费去上重点高中，我初考那天，是刚好来例假，整个人抽着疼啊。只要给我个机会，我一定能上重点高中的！”

“在职高我也那样努力，我是全校前二十名啊，我考上了二本大学啊，我也不想没钱没钱念的。我也不想高中毕业就去打工，在流水线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里挣扎，还遇见那么坏的人，不是的，都不是我想的。”

“我不想我弟弟的腿摔伤啊，我也不想穿着几块布对着镜头搔首弄姿挣快钱啊，我也不想有那一个半月啊。我不想啊，不想有这么穷的家庭，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我每一次选择，都已经尽我的全力了啊，我还能怎么做啊，谁能告诉我啊？谁能帮帮我啊。我的人生我也不想这样啊······我想去上学······呜呜呜······我想去上学。我想去上学。我想去上学。”

“我想去上学！”在一声尖锐的叫声后，那个装着二锅头的500ml的玻璃瓶，还有四分之一没喝完的样子，小水拿着瓶颈就把酒瓶往自己的头上砸——但瓶子没睡，感觉到疼的小水把瓶子丢到了小床对面绕着旧电线的墙上，淋落的酒开始沾了墙上脱落的墙皮往地上落。

小水终于觉得自己有些睁不开眼睛了，“好想上学，好想回到那个时候，去重新过一次自己的人生啊”，“下一次，我不要遇见Phat这样的王子了，遇见个和自己平等的普通人就好。”

恍惚间，小水想到自己出门前的细心打扮，网络上下载的各国礼仪的书，Pha喜欢看的油画的知识，想到自己每一件衣服、裤子、化妆品，都花了一周的时间查多家的资料，对比各方价格，去网络上各种犄角旮旯找优惠券，计算价格······想到站在他身边时的忐忑，想到每一次他低头望向自己时自己内心忍不住的雀跃，想到每一次和他出去，自己都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否粗俗了引来他的不快或是鄙视，想到——“要是我当初肯跟他住一间房，他会多喜欢我一点吗？会迟一点放开我的手吗？”在完全无意识前，小水竟然对自己发问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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