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很想问一问殿下，陛下的那道旨意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总是不得机会。那日以后，殿下常常去寻九公主。

有时我在殿外悄悄的朝里望，总看到殿下和九公主各执一册书卷，面对着坐着，空气中只飘着殿内燃着的犀兰香，丝丝缕缕，无声无息的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我虽然这么多年一直在内宫里，却也知道，外朝早已出了不少心怀不轨之人。箐朝的统治已历百年，兴衰更迭，世家、流寇、士子，多少人都想搅一搅这趟浑水，各怀鬼胎。

陛下多年来偏宠九公主，各种殊荣，皆是破例而为。如此妄为，更兼陛下近日来越发暴戾，引得民怨四起，便可给这些野心家们一个合适的借口。

此番陛下却执意让九公主上朝参政。没有人上奏反对。我知道，并不是因为大家都认同这件事，而是上奏谏言，于朝臣们来说，已经不是改变现状的首选途径了。许家在这件事上也是获利者，自是深为其然，柳相和林国公各怀着心思，他们的党羽自然也不会出言。方知贤接连受挫，连带着六部的人都不敢直谏。朝堂之上，再不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陛下近年来渐渐疏于朝政，听闻总会诏方士入殿。大凡帝王，大抵都会迷恋长生之法吧。太子仁厚，却缺乏帝王应有的魄力。太子殿下素来反对结党争权，不愿培植党羽，所以身边除了三师和两位伴读，竟没有一个可用之人。三皇子文武双全、杀伐果决，少年成名，所以陛下早早就将他封了王，遣离了京城。不过这些年他广揽人才，朝堂之上也有不少拥护者，只怕这些年的蛰伏，终究要一旦化为巨变。四殿下生性淡泊，不过亦是文韬武略、六艺皆长。九公主同四殿下很亲近，毫无防备。可我总是觉得，四殿下也是有野心的人，但却也无法找到明证。五殿下是流连花丛的登徒浪子，不学无术，但余下的几位皇子年纪虽小，却都胸怀丘壑。天家的儿郎，都是自小就要独当一面。我总劝九公主多些防人的心思，她总是不以为意。九公主同太子殿下和十一殿下皆为先皇后所出，感情甚笃。天家难得有这一份手足之情。

我曾悄悄问过殿下对于时局的看法。他只是笑笑，并不多说什么。殿下似乎也是个很谨慎的人，含而不露。我猜不透殿下的想法，从前听闻殿下与四殿下交好，但后来我又时常目睹他们不欢而散。天家的情谊，大抵总是短暂。殿下同九公主日益亲近，我相信他会站在九公主这一边。只有一点我现在可以确定，其实我们都很清楚的知道，九公主荣宠无双，日后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只要有哗变，她就可以是祸国妖女、失德宫眷，甚至是.......亡国的公主。我很怕这一天的到来。

正德殿前，我看着殿下牵着九公主，一步一步走过高高的台阶，心里一瞬间各种情感百转千回。晨曦洒落在他们的锦袍之上，如万点金光璀璨。他们就那样一起，缓缓的走向正德殿。我心里，突然很期许，很期许这一刻可以永恒。他们应当携手，走到那个位子。

一瞬间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但我突然又很释然。为什么不可以呢？殿下智谋过人，九公主也是实力不俗，为什么不可以呢？

他们在殿前停下了脚步，我心里知道，九公主大概是心里慌乱的。面对那样深不可测的大殿，瞬息万变的朝堂，大抵是任谁都不能气定神闲。我悄悄找了梓衣，要她去寻了柄素纨扇，给九公主做障面之用。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嚷九公主舒缓情绪，还是更多的为了，我自己的私心。

九公主如花一般的年纪，总不能叫外人多瞧。九公主虽然早早成婚，但依例是可以纳侍君的。因此，我更不愿意她在外臣面前抛头露面。大抵......大抵我当是希望殿下可以和九公主不生嫌隙、互相扶持吧。定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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