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梵遇下楼梯时,侧身站在那里,凝视着她,像初冬里一棵高大的孤树,上面铺着薄薄的寒霜。
他看着她转身之后的背影,眼里的冰霜开了一条裂缝,逐渐融化,他的神情,带着笑意。
他转身迈下一个台阶时,她又突然转身,跑到他的身前,认认真真,一本正经地和他强调:“记住我们的约法三章。”
他顿了顿,心里有丝无奈,点点头,回答她:“记得。”
得到他的肯定后,白柚才彻底放心转过身去,心里的石头才完全稳稳落下。
她转身进了病房,曲梵遇继续往下走,心里有些复杂。
白柚没有回家,在医院守着愈来愈虚弱的雅姐。她拉着雅姐的手在病床边睡了一夜,半夜时被噩梦惊醒,抬头一看,雅姐睡颜恬静,呼吸浅浅,她才又继续睡下去。
第二天醒来时,是七点钟。因为睡得有些麻木和酸痛,白柚醒的有些早。醒来时,她发现雅姐正看着她。
雅姐的面色苍瘦,带着倦意,眼眸半敛,好似睁眼都是困难的事。她的呼吸微弱又艰难,脸上勉强带着笑意。
白柚心里顿时一紧,用自己的双手握住雅姐枯瘦的双手,问:“雅姐,哪里难受?”
白柚正欲叫医生,雅姐的手指轻轻颤了颤,她示意她别喊。
“柚,子,听雅姐和你说。”雅姐目光恳切地看着她。
“你说,我好好听着。”白柚眼角逐渐湿润。
因为她知道,有些东西,正在她眼前流逝,而她却抓不住。
雅姐略显艰难地吐词:“柚子,我离,离开你,之后,你,你不许,一直哭。”
白柚苦涩地点头,眼眶早已湿濡。
“你,要是,哭的太吵,我,我在下面,就,不舒服。”雅姐说着,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还有,”她无限悲怜地看着她,有些哽咽,“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至此,白柚已泣不成声,“雅姐,你别说了,不要这么急着和我交代清楚,我现在就去叫医生!”
说完,白柚放开雅姐的手,慌乱地往门外跑,竭力呼唤着:“医生!医生!”
……
白柚静静的坐在病房外,神情木然。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了,身穿白衣大褂的中年医生走出来,脚步有些沉重,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年轻姑娘,目光有些悲悯和无奈。
听到动静,白柚立即站起来,急切地望着医生:“医生,我妈妈现在怎么样?”
医生看了一眼她焦灼稚嫩的脸庞,低声问道:“你爸爸呢?”
白柚迟疑一秒,回答:“我没有爸爸。”
医生眼有一丝诧异,随即明白,又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白柚有些着急,带着哭腔:“医生,我家里就我和妈妈两个人,你直接和我说吧,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将眼里的一抹同情不动声色敛住,以平静又沉重的口吻说了一声:“小姑娘,好好照顾自己。”
“轰”的一声,心里渺茫的希冀烟消云散,白柚颓然瘫坐在长椅上,不信地喃喃道:“医生,你说什么……”
知道她此时肯定难以接受,但是病人当初住进医院时,已经是穷途末路的处境,没有再恢复的可能性。
对此,他也无可奈何。
他只能安慰性地拍一拍小姑娘的肩膀,和她说:“进去再多看一眼吧。”说完,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白柚此时心里犹如一片弥漫着漫天白雾的大海,茫然找不到方向,她胡乱向前闯时,一把利刃从雾中刺归来,穿透她的心脏。
她的心,现在正如刀刺般疼痛。
她恍惚地站起来,走进去。在这个她熟悉多日的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放在床头淡淡花的香味,以及,口腔里蔓延开的涩意,混杂在一起。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雅姐永久地和她做了告别。她依旧安详地躺在那里,瘦弱单薄的身躯蜷缩在床上,但是她的双眸,却永远不会再睁开。
她再也看不到她和别人对峙时坚韧泼辣的骄傲…
她再也看不到她因她受伤一边数落一边心疼的怜爱…
她再也看不到她笑着说一定要把她嫁给这世间最英俊多才之人的期望热烈…
一切,都消失了。
她没再她面前喊过她“妈妈”。那一年,她接过她时,面对她的固执倔强曾不以为意地说过:“你以后可别叫我妈啊,我这么年轻的姑娘可承受不起。”
“你要把你的亲生母亲记住啊,我呢,你以后就叫我雅姐,这样显我更年轻。”
可是之后,她也没有嫁人。她曾喝晕后和她吐露真言,她的意中人,不爱她。
不嫁的原因还有,她怕她害怕,怕她不愿接纳。
回想和雅姐的那些酸涩又甜蜜的时光,回想雅姐曾和她说过的那些话,白柚早已泪流满面。
她看着她平静没有波澜的面容,喃喃叫了一声:“妈…”
窗外,依旧是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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