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瞬息幻灭,世界似从拥挤喧闹中被剥落,一瞬间透露出空荡荡的安静。
尾端滑落金粉的金粉蝶在归途中跌落不见,牵连的感官在钝痛过后只剩空茫。
蝶舞艳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苍白。
“不对!”蝶舞紧闭双目,仰头似在空气中探寻,又似在回味。
“不对。”蝶舞再次重申,睁眼时双目闪过一抹嗜血猩红,诡笑着抬眼斜瞥着黑袍人。“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怀仁王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又是为什么我的秘术自始至终都没法靠近九帝姬却在刚刚的那一瞬突然畅通无阻?”
黑袍人睁着突兀而猩红的双眼,兴味更浓。“这也是秘术?”
可以说,黑袍人一点即通,或者说,他们同时想到一处去了。
“不。是岐黄之术,此术凭的是借天道,窥地道;而我的秘术,依持的是化天道,运人道。”蝶舞一顿,想起方才那一瞬间被压制的无力感,身为杀手遇见强大的猎物的兴奋感与被悄然唤醒的酥麻进骨子里的战栗感,让她深深的着迷。
帝姬,云启最没有存在感的存在,如今看来也可以说是最隐密的存在。一层层试探、揭开她的谜底,光是想想就让人期待。
“夜蝙蝠,接下来该你了。”
感受到蝶舞的兴奋,夜蝙蝠深深看了她一眼。杀手的共通,让他对这个新的领主产生了一丝兴趣。
“我家王爷说,二位千里迢迢而来,让我等务必将二位留下来好生招待。”夜色阴影里,来人音色朗朗有力,吐息绵长,是个内力深厚之人。
几乎在此人说话的瞬间,夜蝙蝠一掌拍落,只闻得暗处衣料摩擦声,掌风石沉大海,被那人轻易化去。
夜蝙蝠用沙哑瘆人的声音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本座不杀无名之辈。”
月光洒落处,一男子拱手相见。来人身正肩宽,身长七尺,着一袭暗黑镶红纹长袍,腰别一把御制金刀。他朗声道:“在下不才,乃怀仁王近身侍卫秦峥是也,请二位领主赐教。”
蝶舞移眸瞧着秦峥身畔面覆黑色面具之人,抬手指着他启唇道:“龙影卫?”
很明显,这才是蝶舞的对手。
秦峥做了个请的手势,只道:“以一敌二,秦峥深知不自量力。”
蝶舞抬眸望向圆月处,那儿苏墨南手执乌金长枪,黑袍翻飞迎风而立。围在屋子四周的士兵,身着红色盔甲,不是赤羽军是谁?赤羽军是号称云启利刃的兵,是破开敌人防守战无不胜的神话,他们是杀伐的厉鬼,是永不留情的寒刃。而苏墨南所代表的苏家军,是云启最坚固的盾。利刃在前,坚盾围护,已是铜墙铁壁,而今又加上龙影卫这云启最神秘的力量,是否说明,九帝姬确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呢?
细碎而悠长的马蹄声慢悠悠穿过林隙间的月光与阴暗,马背上的人悠晃着耷拉的身姿,如同喝醉了一般。圆月洒落下来的光,是冷寂的白,是苍茫的白,落在这人锦衣上,折射出的是绛红色上的奢华金纹。
马儿慢悠悠踏落四蹄,流畅的肌肉抖动如水光,低垂的头时不时卷上两口地上的草叶,马鬃间能够看到稀疏的银光。是匹健壮的老马了。
马儿走到开阔地带徘徊着马蹄,喷着粗气踌躇不前。
背上的人因着这份异常终于似是清醒过来一般,眯着浑浊的双眼卖力往前看。
路的前方有一块巨石,此刻正坐了个人。想来这路上是不会平白添一块巨石的,这人的力气也忒大了些。此人腰间束着块兽皮,半边手臂都露在外面,遒劲的肌肉布满手臂,衣料遮挡处亦是胀鼓鼓凸起。他的脚奇大,足有他的半臂长,他的身姿亦是如小山般矗立在巨石上。他的身侧燃了篝火,熟肉的味道与血腥味夹杂在一起,篝火旁鹿头被抛弃不置,内脏散落了一地,暗红的血渍斑驳淋漓,一只黑色的乌鸦正旁若无人的啄食着内脏,将内脏拖拉得到处都是。
那人看也不看这边一眼,动作小心而仔细地擦拭着手里的大刀。这大刀力量极重,刀背足有人一指半宽,刀身漆黑,只在边缘处泛起古铜色的森冷之光。此刀长足有人身之一半,没有花哨的刀纹,只有精炼的熟铁简朴的锻造。
有人靠近,刀身开始轰鸣,凝炼而出的杀机森严而霸道。任谁挨上此刀一刀,不是被劈成两半,就是被震得粉碎,尸骨无存。
饮血狂刀饮血宴,江湖人称“霸刀”。
霸刀方天虎。
马背上的人拖着沉重的身躯爬下马来,踉踉跄跄着就差没有倒下。他轻柔而安抚地拍拍马背,马儿便进入了林中啃草去了。
方天虎站起来,如同一座山一般投下巨大的阴影。饮血狂刀被他握在手中拖在地上,像拖一具死尸一般随意,然而刀鸣更甚,似是感受到握刀人的浓烈杀意而兴奋不止。他的眼睛如铜铃巨睁,俯视对面之人时面上显出几分惊诧来。
那人解下挂在腰间的佩剑,双手握住剑柄杵在地上,然后分了全身大半力量倚在剑上。斜斜瞥着方天虎一阵才终于舒畅轻松过来的他,终于开口道:“炼狱堂也敢插手朝廷的事了吗?”
方天虎看着他,眸中燃动着炽热的火光,杀气暴涨。“鬼剑手,消失了二十年的鬼剑手,你终于又握起你的剑了。”近乎贪婪的目光胶着在他手中的剑,问他:“这便是赤霄?”
在如今的帝煜登基前,身为太子的他经历了长达三年的“举国之乱”,在这三年中,藩王群起而乱之,时野心勃勃的皇子们与外敌勾结,不惜与山河寸土为诱企图窃取皇位。这三年又被称为“血色三年”,战火纷飞,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目所及之处,不是残垣断壁就是尸横遍野。乱世出英雄,这三年亦出了许多维护山河家国的英杰人物,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追随太子的五皇子季璟,他手握重剑赤霄,一出手便有开山碎石之势,英勇无双。
然在其英勇的传闻之下,是其令敌人最不愿碰见的胆战心惊。但凡他出手,皆是横扫敌军,不留一个头颅,出手狠绝如斯。遇见他,便如同遇见死神魔鬼,赤红色的剑刃毫不留情割断脖颈,绝无虚发。传闻他割下的头颅,是要以万数去计数的。
“嗯,啊。”从前的五皇子,如今的怀仁王似从口中随意发出声轻叹,又些微郑重点的给方天虎一个回应。回答他是重新握剑的鬼剑手,回答他手中的剑就是赤霄。
“当年未能领教鬼剑手风采,今日正好一决高下。”
可以看出,方天虎的身躯在衣衫下绷起,右手全部的力量凝聚到小臂上,肌肉下铁青的血管胡乱的跳动着,一股热气缓缓散发出来,腾起细细烟雾。他迈开双腿,轻而易举将百斤重的重刀举过头顶,冷冽而森然的刀刃上,古铜色的光化作杀机在月光下大盛。挟山倒海的气势夹面而来,风云皆被他带动。
人未置,撕裂的气势吹散怀仁王衣袍,猎猎撕拉着作响。
月光下,那人投下如山的身影,迅速将怀仁王眼前的光遮挡殆尽。
怀仁王从始至终只安然看着方天虎扑杀过来,刀芒将吸引过来的飞沙走石劈成齑粉。
在最后一刻,怀仁王才终于动了动,包裹着剑身的布条被扯开。拔剑的瞬间快得方天虎甚至看不清,就见他手中握住的剑爬满赤红色的刀纹,挥过来时那刀纹如同活过来一般,流动着赤红色的光芒。
重剑赤霄沉睡二十年的觉醒,依旧锐不可当。这本就是杀伐之剑,其中凌厉的杀气不比饮血狂刀少。同样觉醒的,还有怀仁王骨子里的杀伐之气,一瞬间他的怠惫慵懒狂扫而去,眸中的冰冷锐利让人想到沉睡的战龙。
赤霄刃宽一尺三寸,红色的剑芒滚动如涛。方天虎完全看不清他的动作,剑气便破开他的攻势,从刁钻的角度袭上他的脖颈。方天虎刀势凭借的本身就是他的霸道,运用强悍的力与劲的威力击碎敌人的招式,这样的招式本身就缺乏灵活性,所以他除了发挥刀势的霸道外,还运用腿部的力量提高了身体的灵活性,但他没想到的是,怀仁王这一剑堪堪从他颈部划过,只差一点他就没能躲过去。
方天虎退落到地,粗壮的指头抹上脖颈,然后缓缓放入口中,是鲜血的腥甜。更多的血液从脖颈间溢出,一片淋漓。
方天虎抬眸看着气势凌厉的怀仁王,眸中腾起细细的血气。
“手握重剑还能将灵巧之劲运用到如此地步,不愧是鬼剑手。”话堪堪落,方天虎眸色一动,握刀挥过去。
刀与剑的碰撞火花四溅,声传天地。以二人为中心汹涌开去的内力令任何生物都无法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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