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心领神会，拿着画卷退下。“是，公主。”

刚好到了翻页的时候，季璃婼停下笔，一旁的故梦端上一盏君山银针。“公主思虑周全，若是其中有人撒谎，自然会辨认不清这些画。”

“会丹青的这个书生，我也不全然信他。”季璃婼眼皮低垂，透过茶雾眼前的心经字迹模糊一片。

通过这些日子的誊写心经，心里的心浮气躁似乎确实平了下来，头脑也就越发的清晰。

她不希望季璃清嫁给苏墨南，不代表她愿意她嫁得好、过得好。最好，季璃清这一生苦不堪言，生不尽意，死不由己。季璃清嫁给云启唯一的外姓王瑾南王萧宸的时候，她有过一瞬间的担忧，可这样的担忧很快便被痛快取而代之。

季璃清不爱瑾南王，同样的瑾南王心里为什么不会有人呢？说白了，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政治联姻，以瑾南王滔天的富贵与手里握着的重兵，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父皇居然替他赐了婚，娶的还是个冷落了十二年不受宠的公主。

空有其名的公主，这样的人，在瑾南王府会如何生存呢？会不会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会不会受尽白眼唾弃求死不能？让一个无能的落魄公主占着王妃的名头，瑾南王又会如何“优待”她呢？龙潭虎穴她只身进了去，出嫁的时候不会还以为一朝得道升了天吧？

季璃清这一生都只配像条狗一样匍匐在地乞求别人的垂怜过活，而她注定高高在上受她瞻仰跪拜。

帝王的爱与权，终究还是偏向她母后的。废后之事滋事体大，朝堂之上争论不休，母后又恰好在秋池殿里生了大病，搬出了秋池殿静养。多么好，至此废后之事悬而未决，只待太子哥哥登上帝位，母后还不是至尊的太后？

季璃清这一生注定一无所有，可她季璃婼不同，她将永享尊贵，得到苏墨南的心和人，与他携手，受世人羨艳。

一盏茶喝完，季璃婼放下茶盏，继续誊写，一旁的故梦娴熟地磨墨。

皇后生了场大病，自此吃斋茹素，一心向佛，诚心忏悔。而季璃婼亦安安静静待在她的公主府，日日抄写佛经，不假人手。

寒雪满院，窗外一株腊梅伸展枝桠，白白的雪枝探出嫩黄的骨朵，挺拔端秀。

又是一个半时辰，门外的丫头添了回碳，才见锦绣回来。她的罗袜已然湿透，季璃婼待她换了身干爽的衣裳才招她进来回禀。

季璃婼起身，锦绣和故梦将五人辨认出来的画卷展开。

锦绣道：“公主，这幅画正是那书生所画。”

季璃婼自右看起，右边是女像。画中季璃清衣饰华贵，眉眼冷艳得逼人，一身清冷的气质教人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心颤来。在她左边，那个权倾四野、才惊山川、颜名天下的瑾南王，正眉眼温润地执起季璃清的手。

季璃婼呼吸一滞，心底流淌出不甘的焰火。她目光凝在两人执起的手上，又不可置信地深深瞧着画上的萧宸。

画上之人，发束翠玉冠，一袭金线流云华服清贵雅致，清俊的眉眼蕴染着湖光山色的挥毫灿烂。许是那书生润色过此画，季璃婼只觉萧宸微微低垂着眉眼看向身畔人的眸光带着似有若无的温润、靡丽。他轻轻笑着，一笑倾没，心旌摇曳。

十日前，瑾南王与九公主携手出游之事传到永安，含沙射影的戏折子话本子亦随之流传开来，然戏折子还没练上几天，说书人还未说上几回，就有打南边来永安的旅人在观戏听书之时绘声绘色描述亲眼所见瑾南王与九公主是何等的鸾凤和鸣。更有琅华将军苏墨南在与友人观之时抚掌大笑，连叹：“妙哉，妙哉！”

谣言不攻自破。

信者哭之，笑之；不信者笑之，哭之。

季璃婼命人寻了见过萧宸与季璃清之人，筛查出五个切实近距离看清面容者，由会丹青的书生绘了画，再曲改了三幅画像交由其余四人一同辨认。

季璃婼久久不说话，锦绣和故梦默默对视一眼，垂头不语。

季璃婼自失神之中抬起头来，神色沉静。“将另三幅画打开。”

画卷一一打开，季璃婼扫过一眼便不愿多看，淡淡吩咐道：“都毁了。”

“是。”锦绣领过画，亲自下去督办。

季璃婼转身斜坐在贵妃塌上，一身逶迤的红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一截皓腕半露，玉泽雪色。凤眸微眯，眼尾渐渐散开浓郁的美艳。

“也不知是萧宸厉害还是我这九妹妹厉害，竟一开始就作出一副恩爱模样来迷惑世人。”

“耳听为虚，眼见不实。季璃清，我们来日方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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