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璃清一早踏着青石小道寻到药庐的时候,文致远正在整理药圃,他的神情专注而温柔,天然的带着书卷气的斯文温融。
药庐建在后山开阔处,是单独辟出来的一方院子,院子四周辟了药圃,分小块种着各类草药。
早上云雾深厚,远处黛山隐于白雾,似有清浅深浓的水墨在缓缓流动,既灵动柔美又神秘优雅,缥缈幽长。峰峦锋锷间,蕴着云气的阳光只独独透过此处洒在深谷幽壑,似有柔光万丈,空灵神圣。
文致远带领季璃清看了一道药庐,言辞间如数家珍,可见极是喜爱。
两人一待就是半天,其间一同去马厩观察那马饮药后的变化。因着医马还是头一回,且躯壳正是破卵而出的时候,时间紧迫,需得三日内尽数杀死马儿体内的躯壳,故而两人格外谨慎。好在洛剑山庄家大业大,又有文致远这么个钻研医术的人在,需要的药材都有储藏,倒也没有耽误着,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二人一同观察的时候,醉南翁煞有介事地跑过来一同看了半晌,然后又耐不住性子走了。
季璃清与文致远一同用了午膳才回的扶风院,午膳是文致远亲自下的厨,山间的野菜与药圃里鲜嫩的枝叶一同翻炒,清甜干脆。
季璃清方回了房间,平日里伺候季璃清日常起居的婢女梅香便闻声过来,对季璃清道:“容公子说慕公子回来,可去前面的莲漪池一同垂钓。”
季璃清想她左右无事,便去了。
涟漪池种了一池荷花,这时节只余残枝疏影,半斜入水。池中养了草鱼、鲫鱼、鲈鱼各类,专供垂钓食用,与季璃清在昭玉殿养的无二。
季璃清到的时候,没成想见到了半途离开的醉南翁,他老神在在的坐着垂钓的样子,颇叫季璃清意外。没成想醉南翁还能是个静得下来的样子。他半眯着眼,恍似没瞅见季璃清,只在季璃清路过时哼了哼。
季璃清心里好笑,敢情一直记着仇?
垂钓时出不得声响,最是考验耐力,季璃清知趣的没说什么。她在萧宸一边坐下,见他已然钓了两尾鲫鱼,低声问他:“你要吃鱼?”
萧宸说不是,云淡风轻。“在和前辈比钓鱼,我钓鲫鱼,前辈钓鲈鱼,比谁钓的多。”
难怪醉南翁能够静得下来。
如此,季璃清更不愿动手了,她将手拢在两只袖子里,安静地看着。季璃清不喜吃鱼,以前在昭玉殿食不果腹的时候,她吃池塘里的锦鲤,本是观赏类的鱼,味道着实不怎么样,可那时候很难,为了活下去,吃锦鲤也算是种厚待了。后来苏墨南给她带了鱼苗,鱼长了一年就开始吃,吃到两三年鱼很大了,刺多得心烦。
季璃清不喜吃鱼,可能是不喜这种吃厌了的食物,也可能是不喜那种暗无天日里无能为力的日子。
“不想钓?”
“嗯,坐一会。”
萧宸准备周全,吃食茶饮全都不缺,听季璃清如此说,顺手倒了杯热茶给她。
是新出的黄山毛尖。一年仅产三斤,且全部进贡,也只有萧宸还能搞到的手。
季璃清将茶杯捂在手,抬头望天。阳光昏昏灭灭,着实不算个好天气,临着水坐着,就更凉了几分,季璃清嗅着空气里的味道,已然有了几分湿润逼近。
萧宸自有他闲庭信步的淡然,醉南翁亦半眯着眼爱搭不理地盘腿坐着。
季璃清将目光从人移到景的时候,恰好潼烟抱着薄毯和手炉走了过来。刚才见潼烟离去,还以为萧宸吩咐了什么,没想到竟是这事。
季璃清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接过,乐呵地对萧宸郑重道了谢。“谢了,打算坐会就走的,不必如此折腾。”
“折腾说不上,既然带过来了,多用会才算没辜负了薄毯和手炉的用途。”
“只要我在这一刻,自然用得一刻,算不得辜负。”
醉南翁老早就斜眼看季璃清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长长哼了一声。“明明是个臭小子,居然比个女娃还娇贵。”
这话说得季璃清冤枉,她本就不是男子,只是还谈不上娇贵罢了,所以她颇心安理得地悠悠道:“前辈武功高强,体会不到我等不会武学之人的苦楚,只是……”只是季璃清不介意戳一戳这会炸的老头。“我等学不来前辈的武功,沾一沾前辈的酒还是可以做到的。”
醉南翁瞪起他圆鼓鼓的眼睛,活像个炸毛的猫,当即耍起了赖皮。“我可没答应过。”
季璃清笑,认真点头。“前辈也没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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