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暗至明,当头一人显出一身绛红色锦衣华服来。华服胜彩,嵌宝石金冠束发,雍容华贵。多年养尊处优的上位之人,气度威仪拿捏得分毫不差。季璃清印象里,皇室子女无一不是容颜不凡之辈,季琉邼生了双深邃的眼,若是不细看,很难发现他深邃的眉眼下掩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阴鸷。
穿过欢笑与人影,季璃清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尤为清冷。她自嘲般地笑了笑,又似后知后觉般地随众人行礼。
“不知太子殿下驾到,草民有失远迎,还请殿下赎罪。”青榕当头发话,应对此等突然状况他早已信手拈来。
季琉邼眼含笑意,“本宫听闻今日乃陆大人爱子生辰,特意过来贺上一贺,可是叨扰了诸位雅兴?”
掩过眼底的愕然,陆允道:“太子殿下金尊玉驾,是草民的荣幸。”陆允面无恭卑之色,朗朗清落。
眸光掠过陆瑜秀发下半露的皓颈玉段,季琉邼移步上前,抬手扶起她。“陆姑娘请起。”
陡然被季琉邼扶过手臂,陆瑜心下暗惊,只借着势直起了身子,不动声色挪开手臂。“多谢太子殿下。”
季琉邼神色不变,袖手一挥,对众人道:“诸位亦不要多礼了,快些坐下吧。”
“多谢太子殿下。”
作为此间主人,陆允当仁不让上前,“殿下,请上座。”
季琉邼颔首。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人。右边的人面皮白净,眸长唇薄,清秀中邪气横生,一根拂尘搭在臂弯,正是大名鼎鼎的陈若生陈公公。左边之人身穿玄衣,身材魁梧,身姿笔挺,头戴斗笠看不清相貌。这人背上用布缠着一把兵器,看样子是把刀。
二人皆是高人!
陈若生师从玉邪真人。没人知道玉邪真人师从何门何派,只知他自创一门无极指名震江湖。若说玉邪真人此人,当真是应了个“邪”字,江湖流传其人性情不定,行事做派放诞不经,后又因目中无人树敌太多,终在各大门派联手围剿下命丧麗山。
没人知道为什么身怀绝技的陈若生会甘做东宫里的一名无根之人。
左边之人,气息绵长,运转周天,一步落叫山岳潜形,一步起似回山倒海。你看他走来,似看一人满沾落拓萧索而过,徒留身后腥风血雨无度。
这人身上有血腥气、杀气、戾气以及浪迹江湖的匪气。
这样的人,提刀杀人如同拂尘一般随意。
季琉邼一来,各色的暗流就开始涌动。众人先是拼桌共坐一起,此刻自然分桌两侧,由季琉邼坐上首。余下六人青榕、陆允与洛少衍一侧,陆瑜、季璃清与官绮雪一侧。
季琉邼坐定,气定神闲道:“骤然听闻陆大人言及今日是陆公子生辰,本宫出来时急了些,不曾备下贺礼,唯有腰间这块和田玉随身携带多年,品质尚过得去,便给陆公子拿去玩耍玩耍,待本宫回宫,再补上厚礼。陈公公,将本宫的玉佩拿去替陆公子系上。”
季琉邼说着解下腰间玉佩递给陈若生,陈若生接过笑眯眯走向陆允。“是。”
陆允大惊,当即俯身拱手道:“此玉佩乃太子殿下贴身之物,何等贵重,草民无功无德,受之有愧。”无功不受禄,况堂堂太子随身之物又岂止是品质过得去?若受了太子此礼,其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便会不言而喻。
陈若生笑不改色,扶起陆允,伸出细指随意弹开他衣襟上本不存在的灰尘。“陆公子,殿下说你受得起你便受得起,可不要辜负了殿下的一番苦心。”陈若生手脚利索,说话的功夫就将玉佩系在了陆允腰间。
“是,多谢太子殿下。”
那一刻,神色恍惚的似乎不止陆允,还有陆瑜与青榕。
见三人对季琉邼似乎有着如出一辙的排斥与抵抗,季璃清隐隐察觉到这份排斥非是季璃清捕风捉影。陆泽渊是陆瑜与陆允之父,这是季璃清没有想到的,但知道之后,季琉邼此举之意便好猜了许多。陆泽渊既然来了,定然是见过陆家姐弟二人的,那么或许二人从陆泽渊口中听到或季琉邼本身就不加掩饰地透露过什么意图,才会引得三人如此忌惮。
见陆允收下玉佩,季琉邼才又笑起来。“戴着本宫的玉佩,往后陆公子在永安凡事都可讨个便易。”
陈若生提着嗓子适时道:“陆公子好福气。”
陆允道:“殿下错爱。”
交锋后的挫败教他心中一阵无力。他本习惯了江湖里的无拘无束,如今陡然感受到一种无形的束缚,心中烦闷有之,厌恶有之,无法排解的忧虑亦有之。陆允这样的感受是难免的,今夜过后,他本才十七,是个不上不下的年纪,且在洛剑山庄上有青榕与陆瑜应对着,诸事都轮不到他费心,如今临时学来的一点手段都被用尽,才恍然大悟般生出种大难临头的不真实感来。
果然青榕与陆瑜是见过大场面的,二人心中虽有起伏,面色却不显。
季琉邼含笑看向众人,目光有意无意地在陆瑜身上多停留了几分。“方才本宫在院外听见里面一片欢声笑语,为何此刻都如此安静?莫非是嫌本宫在此,竟都拘谨了不成?若是如此,本宫还是莫要在此招诸位的嫌弃,就先回去了罢。”
季琉邼以退为进,众人哪敢真的就如此让他走。青榕忙拱手,从容道:“殿下恕罪,是我师兄弟几人自己准备了小节目助兴,本是自娱自乐,实难登大雅之堂,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献丑。”
季琉邼哈哈大笑,道:“竟是如此!既然是诸位的一片心意,若因本宫到来而拂了这份心意岂非不美?本宫今日前来不过是与诸位一同乐一乐,切莫因为本宫而束了手脚,如此本宫心里反倒过不去了。”
季琉邼此话说得情深意切,青榕却是为难地看了陆瑜一眼。接下来要表演的是陆瑜,而季琉邼对陆瑜的意图已然再明显不过,若是陆瑜还上场表演的话,说不定季琉邼正可以借此大做一番文章。可如今说众人已表演完岂不是当众打太子的脸?可若要再表演一道,他作的画太子进来时还摆在一旁,洛少衍与官绮雪手中握着剑正是表演完的模样……
陆瑜也想到这些,当众欺瞒,此事可大可小,若是太子有意用此事做文章,遭殃的可是洛剑山庄。太子此行意在拉拢洛剑山庄,若因此事扣上大不敬的帽子,教太子借机拿捏住洛剑山庄,又岂是她想见的场面?
陆瑜带着淡笑,仪静体闲端坐其中。一袭白衣绣飞鹤流云,翩然若仙中带着几分烟雨空朦的柔和美。陆瑜的美,是空山新雨后的那份柔,是涓涓流水的那份韵。品味这份美,需要细细的沉淀。
她已然有了决定。
“太子殿下来得不巧,这表演是按照着顺序从青兄先来的,方才辈分最小的两位已然表演完毕,由于诸位有心让我一程,便留了我最后上场。”这话虚虚实实,季璃清最是擅长不过,且这理由有理有据,就季琉邼看到的场面来说恰似这么回事。她不过将自由上场改为依次进行,且众人确实有心留她最后上场,一切都合情合理,再挑不出差错。
季璃清此举着实教洛剑山庄五人暗暗吃了一惊,反观季璃清何其从容。她抱着琴起身,对欲起身的陆瑜微微笑了笑。
季琉邼的玉佩都能讨个便宜行事,她堂堂九公主亲自在场,为何不能自行给洛剑山庄个便宜行事呢?
他要收拢洛剑山庄,她就要他铩羽而归。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