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官夫人诊过脉,她的身子很不好。我听洛庄主说官夫人曾经生过场大病,在九年前,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与你有关。后来她将养着身子才慢慢好起来几分,直到四年前,官夫人才再次复发。如果说第一场大病差点夺了官夫人的命,那么这一次就差点毁了官夫人的意志。第一次她扛了过来,第二次她熬了过来,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可以这么说,支持她活下去的信念就是不要再欠缺了你,她不想你再失了份属于你的母爱。”
“你可以说,这些都是猜测。你也知道在官夫人的院子外暗中藏了人,想隐瞒过他们不是难事,你可以故计重施,替他们造一个幻境,让她们以为你还在里面。所以我们只会以为你是你,官绮雪还是官绮雪。可你算漏了一步,在你来的必经之路上,我也藏了人。你的幻术很厉害,但你既然布了那么大一个局,又想一箭双雕,自然会有很大的损耗,所以我想,你一定会有疏漏,这个疏漏就在你来的路上,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又或者力有不逮,你没有注意那么多自己来的路上已经藏了人。”
“这个人已经来了,就在门口,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他,也是他替我递了信给洛庄主。潼澄,进来吧。”应声而进的少年年岁不过十五,一张带腼腆笑意的面容看起来还显稚嫩。“潼澄,告诉二位庄主,你看到了什么?”
“是。禀二位庄主,我是一路尾随官姑娘来到这里的,而守在官夫人院外的潼烟并没有递给我消息,这说明官夫人屋子里的官绮雪还在屋内。”
其实说到这儿,要说服的并不是洛景修和洛风祁,而是官绮莹。每一个负隅顽抗的人,从来都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你想杀我,我一直想不通。直到听闻四年前寻回你的是洛少衍,会唤他小白的也只有你,还有这些年与洛少衍接近一些的婢女和女弟子,总是会莫名其妙的伤残死亡。你做得小心翼翼,越来越熟稔,当真就这么让大家都以为不过是个意外。”
“我听说洛席琳的兔子被剥了皮,我想是因为她在陆允生日宴上说的话,也是因为如此,我才确定当初是你故意引我去发现了那栋阁楼,又是你故意仿了我的字迹写了信给官夫人,目的就是要让官堂主去查整个事件,然后再借他的手杀了我。雪枝的事也是你做的吧?一开始你不过是想赶我走,没想到没成功,然后就有了这件事,可你没想到我没死,所以你决定亲自动手,在今夜杀了官堂主和我,再嫁祸给本不存在的官绮莹,自己依旧以官绮雪的身份活在世人眼中,将一切摘得一干二净。”
“我听慕姐姐所说实在匪夷所思,慕姐姐认定一切都是我做的,为何就不想想我如何能做到这些?”
“是啊……因为你是魔宗之人,我猜,你应该还是某一位殿主。洛庄主说魔宗这三位殿主皆会幻术,我想这就是你为什么会幻术的原因,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莹玉的尸体会突然消失,因为我们看到的全是你设的幻境。七日前的那个夜晚,我遇到了魔宗灿,我以为送帖人是他,所以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被误导了。你很聪明,但当我假设是你故意引我看到阁楼里发生的一切时,我突然明白了一个你不可能知道的秘密,就是这个秘密出卖了你。”
“是你会武。”
“是。”季璃清对萧宸颔首,继续道:“你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所以我猜你和魔宗有某种联系。这样的话,就不难猜出真正会来取官堂主性命的人其实是你,真正的送帖人也应该是你,这是个早就计划好的计划,从官堂主查出莹玉在长陵开始,这个计划就被启动了。而我是你整个计划的意外,但你想将计就计,借此除了我,一石二鸟。”
“你甚至为了将自己摘干净,送糕点时故意让我闻到了莹玉常用的熏香,狡兔三窟,这样哪怕被我看穿,我也只会以为那个人是冒充的官绮雪。今夜的幻境一个接一个,你确实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做到将我们四人全部拉入幻境,所以魔宗三位殿主来了,他们分别施了幻术,这样我们每个人看到的景象都是不一样的。而我看到的一切都是你布置好的,你想悄无声息地在幻境里杀了我,却终究功亏一篑。”
一夜说了那么多,季璃清觉得嗓子有些冒烟。“如今,你可还有话说?”
官绮莹微微怔了一下,没有愤怒或委屈,只平静道:“我这一生到这儿虽不过十几年,却遭遇了许多人漫长的一生都不定会遇到的事。你所知道的不过是杯水车薪,我所有的希冀都在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中被碾碎。你们什么都没经历过,我又怎会奢望你们体谅?人的一生过到我这个份上真的太苦了,要是还不争取的话,就真的太苦了。我就这么苦啊苦,以为一辈子都要这么苦到头的时候,我遇到了对我好的小白。”
她微微笑了下,就像平日里的官绮雪,眼睛里有光和热。“我站在街的角落里,看她对和我生着一模一样面孔的官绮雪微笑,替她买糖葫芦,替她遮风挡雨,为她鞍前马后,与她欢笑与她乐。她众星拱月一般被人捧在手心里,而凭什么我却只能人弃人厌?你们知道我什么时候最苦吗?不是被抛弃的时候,不是被糟蹋的时候,不是被殴打讥笑的时候,也不是不被当人看的时候,而是你知道你所受的一切都本不该是自己应该承受的时候,是你看到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切在别人身上惹人艳羡而照得自己一文不值的时候。”
“那一天我一身褴褛不堪出现在小白面前。他看着我,拉着我的手,亲自背了我一路,他小心翼翼地和我说话,轻声细语地安慰我,告诉我没事的,以后他会好好的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一丁点伤害。他从未对我表现过一点嫌弃,哪怕在他面前的人肮脏至极。他拉住我的一双手是那么干净,他背着我偷偷流了一路的眼泪是那么温暖。就是小白,让我感受到人生不再那么苦啊。”
那一路,她曾经内心所有的喧嚣与不平都归于眷念的宁静。
“娘亲爱我是因为愧疚,她想补偿我,只有小白是全心全意的对我好。我贪念这份美好有什么错?又为什么要将小白的美好分给旁人?”
“慕姐姐。”官绮莹定定地看着她,眼神迷朦而痴狂,像有****肆虐。“如果经历这些的人是你,你会怎样呢?”
季璃清闭眼。如果是她经历这些,她会不会也满心怨怼?会不会也满手鲜血?甚至会不会活下来?
官绮莹低低地笑了,心满意足。“慕姐姐,我们是一类人啊。”
“好了,”官绮莹起身,弹了弹衣袖,淡淡道:“我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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