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之上,文官和史官又吵得不可开交。事情的起因,就是为了陆泽渊作为生父的不养不教之过以及洛风祁以陆瑜义父之名请求赐婚一事。
文官和史官最讲究礼法制度,但奇怪的是这一次有几名文官和史官居然跳了出来公然维护陆泽渊。故此,一帮老顽固将朝堂扰得乌烟瘴气。
乌烟瘴气这个词是谁想到的呢?自然逃脱不了站在首位身穿紫色亲王服的怀仁王季璟,他盼望着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自大太监谨公公为数不多悦耳的嗓音里跑出来,他亦想做个活摆设在众人无视他的眼光里听着有序的启奏声想象自己在温暖的床榻昏昏欲睡……而不是现在这般,为着个屁大点的事吵得人脑瓜子疼!
“嘶……”是真他娘的脑壳疼!
怀仁王不高不低的嗓音像将大殿中所有的声音收了回去,正在慷慨陈词的礼部仪制郎中张着的嘴突然消了声,有些举棋不定地看着怀仁王。
龙椅之上,着九龙衮服戴冕冠的帝王被垂下的十二道旒冕挡住神色,圣上自始至终对这件事未表态,怀仁王虽无实权,却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王弟,对他放诞不经的行为多有宽疏。这是圣上在彰显血脉仁慈,属于家事,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好干涉。
家人和臣子相比,自然是家人更能揣度圣上的心思了,故而礼部仪制郎中以为,这不耐烦实是圣上的不耐烦。
是的,季璟自然是不耐烦的。
他要结束这无休止的争吵。
怀仁王手持笏板出列,慢悠悠挪动着近些日子在屋中窝着养出来的一身横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陛下,臣有话说。”
“准奏。”帝王之音,声如金钟,宏如龙吟虎啸。
怀仁王煞有介事地抖了抖肩膀,才道:“陛下,臣如果没记错,在……”怀仁王记性还不好,努力歪着头想了想,视线中的左相右相太子及各个皇子皆在看着他卡壳,更遑论后背那么多双眼睛。
左相今日反常啊,这样的好机会没有乘机打压,不符合他的做派。怀仁王再歪了歪头,另一边文太师目不斜视。这个比较正常。
“喔,在九年前,我看看……也就是昭和十四年,陆侍郎陆大人不是上过折子告知您陆家姐弟认洛剑山庄二庄主为义父一事吗?当时您还与我讨论来着,说什么洛二庄主性高洁品淡雅,若是这两姐弟认了二庄主为义父,往后在庄中寻了良配您是很乐意促成此事的。圣上,您不会忘了吧?”怀仁王这一问,就像是问他你不会老没记性了吧?
帝季煜眼前的旒冕晃了晃,听得他道:“朕自然记得。”
怀仁王道:“那就好!我隐约还记得您招陆大人说话的时候我也在旁边,陆大人好像还说过若是这陆家姐弟当真在山庄中寻了良配,由洛二庄主做主也是可行的。”
一旁的董太师听不下去,斥他:“王爷记得就记得,有其事就有其事,说什么大概好像这样含糊的词,简直是在混淆视听。”
怀仁王啐他,义正辞严。“九年前的事你记得清清楚楚你试试?再说,我皇帝哥哥比我还老都记得,我怎么就不记得?”他乐呵呵对着皇帝笑了笑,拍着胸脯道:“我记得!”
他不是说他记不清嘛,他现在就是要告诉他他记得清清楚楚。都是陈年往事,他最擅以假乱真,真真假假是这么回事就对了。
帝沉吟道:“确有此事。”
圣上这一承认,刚才吵得不可开交的人全都缄默了。你就说吧,难怪刚才圣上一言不发,敢情一帮人这吵来吵去的实际是在打圣上的脸面啊。
董太师笑意盈盈,问陆泽渊:“陆大人,既然有这事,为何不早些提醒陛下,反倒让诸位大人扰了陛下的清净?”
姜还是老的辣啊!
陆泽渊早已出列,不疾不徐持着笏板道:“回禀陛下、董太师,微臣之所以不提,一是因为此事是微臣私下向陛下提及,乃臣的家事,本不足以扰诸位大人费心劳神;二是因为微臣觉得诸位大人言之有理,此事确实有违礼法,虽蒙陛下圣恩浩荡有金口玉言在先,却终究在诸位大人言辞凿凿之下于心有愧,深感惶恐不安。”
陆泽渊上前撩袍叩跪在地,神容坚决。“诸位大人言之有理,臣所为有违祖训礼制,故,微臣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
刚才争执的几位大人霎时被这话吓得冷汗涔涔。陆泽渊的嘴真毒真利啊,这摆明了是说是他们逼着圣上出尔反尔啊。
帝不语。
这几年唇枪舌战中本领还没练到家的几位大人吓得两股站站,腿软得不行,就差没哆嗦着跪下去了。
怀仁王咧嘴笑着,事不关己地退了回去。
今日个一反常态的左相也出了列,道:“陛下一言既出,岂能有收回去的说法?既然事情原委已清楚,几位大人亦是不知者无罪,且几位大人亦是忠诚卫国,维护我国仁孝的根基,陆大人深明大义,定是不会计较几位大人的卫国之心。”
“说来太子亦见过洛庄主的首徒,更是一见投缘,颇感其有君子之风,恨不能与之早日相交,听闻陆侄女与其情投意合,深感二人郎才女貌,真乃不世之良配啊。”
季琉邼适时道:“父皇,儿臣斗胆,请您同意赐婚洛剑山庄首徒青榕与陆大人之女陆瑜,准永结两姓之好,成全有情之人。”
礼部尚书及时道:“陛下圣明,请恩准赐婚,永结两姓之好。”
有人带头,风向顿时明朗,除了头头上的几位,其余大人纷纷跪地齐道:“陛下圣明,请恩准赐婚,永结两姓之好。”
余音绕梁,响彻金銮大殿。
帝道:“众卿家快请起。”
待众人一一起了身,他才继续。“古往今来,我云启子民皆信奉婚姻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古节,既然洛剑山庄首徒青榕与陆侍郎之女陆瑜情投意合,又有洛二庄主这一义父代行父母之命,孤便谨遵天道人和,为二人赐下婚约。然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孤这道圣旨能求却不好领,陆大人……”
“微臣在。”
“孤与你定下三年之约,若三年中青榕与陆瑜其二者一方有生变之心,皆可请求废了这一纸婚约。不知陆大人意下如何?”
“微臣谨遵圣意。”
帝点头,“此事就此定下。”语气又严厉了几分,“陆大人,你有失生父之责在先,此事不可不究,孤思来想去不愿折没了你之才能,又深恐陆大人再做出有违祖训礼制之举,故而孤决定罚尔一年俸禄,平迁礼部祭祀侍郎一职,填补空缺。陆大人,可有异议?”
“微臣不敢,微臣谢陛下抬爱,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颔首,威严的双眸透过晃动的旒冕望向众人。“诸位爱卿,可还有要事启奏?”
啊,怀仁王竖起双耳,这翘首以盼的时刻终于要来了。
大殿中果然一片安静。很快他就可以回去享受人生啦,然而——
“父皇,儿臣有要事启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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