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死起来？太阳都照到腚沟子了。”随着老婆于氏的一阵骂声，王武良睁开了眼。

他眼睛里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像得了一场病。他没好气地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两句之后又睡去了。

王武良是天将破晓时才睡着的，此时睡意正紧紧缭绕着他。自从上次和杨侠分手后，他就失去了夜晚睡觉的能力。

每当夜幕降临时，怀疑和不安就开始爬上了他的心头，等到黑夜完全笼罩大地以后，他的全身也被恐惧劳劳占领了。

他曾无数次地怨恨自己。恨自己蠢得像头猪、没脑子、狼心狗肺。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相信了杨侠的话，把自己仅有一点私房钱都给了他。

接着他又开始恨杨侠、恨王公公、恨那个姓冷的富商、恨天下所有的骗子。他恨不能即刻就去京城找王公公、或者去找那个富商，找他们要回自己的银子。

面对即将变得一无所有的恐惧，他几乎被吓得小便失禁。等他掰着手指把与此相关的人都恨了一遍之后，黑夜也走到了尽头。

借着东方出现的第一缕微光，王武良终于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我在老孙头那订了二十斤酱料，一会你去给我背回来。”于氏放炮一样的声音又吵醒了王武良。

“我不去。”他没好气地说道。

“你不去谁去啊！”于氏更加没好气地说道。

“谁爱去谁去。”

“那你是死人啊？这个酱菜园子不是你们家的？”

“你就当我死了。”王武良恼怒地说道。

“行，那你赶紧死吧。死了好给人腾地方。”于氏说完摔门出去了。

一想起酱菜园子，王武良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酱菜园子是他父母留给他的，是他们花了一辈子心血才积攒下的唯一产业。

但是，作为供养他们一家人生活的酱菜园子，王武良却打心底里感到厌恶。从小到大，他早就烦透了一年到头没完没了的买菜、洗菜、晾菜、腌菜。那些菜经过发酵后产生的酸味，让他一想起来就想吐。

还有那些酱料，味道更是难闻。王武良至今也没搞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吃用这些难闻的酱料腌制出来的蔬菜。

而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他娘和他媳妇于氏身上总有这股难闻的味道。仿佛这股味道并不是后天获得的，而是她们生下来就有的。

对于于氏，王武良感到更加厌恶。他不明白父母当初为什么要给他订这么一门亲事。

作为女人，她的体型简直比男人还要魁梧。脾气也更是火爆，甚至可以和他娘年轻时媲美。

“你今天怎么没去喝马尿呢？”这是于氏说过的最温柔的一句话。

他记得有一次，自己在赌场赌钱，因为那天手气特别好，所以忘了回家的时间。当时整个赌场里乱哄哄的，他更像杀猪一样在那拼命嚎叫着。

突然，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得有些吓人。正在王武良疑惑不解的时候，有人用胳膊捅了捅他。他抬起头，看到于氏像巡海夜叉一样站在赌场的门口。

看见他后，于氏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赌场里的人居然自觉地给她让出了一条通道。事后那些人再看到王武良，不无感慨地说道：“你老婆长得可真凶！”

后来，父母相继离世以后，王武良才明白了他们当初的苦心。于氏果然不负母亲的重托，用她男人般的身体撑起了这个家，同时也担负起继续“抚养”他的责任。

起床后，王武良梳洗了番，然后从抽屉里找出几枚于氏特意留给他的钱便出门了。

走到院门口时，他对里面忙碌的于氏说道：“赶明爷有了钱，你就跟着爷享福吧，不用这么辛苦了。”

于氏直起腰，把双手叉在比缸还粗的腰上骂道：“放你娘的屁。你要是能赚钱，母猪都能上树。”

王武良撇了撇嘴，没有理会。随着天光大亮，他心头的恐惧也被驱赶殆尽了。发才的美梦重新占据了他的心。他哼着小曲一摇一晃地出门喝酒去了。

王武良年轻那会，曾经把摆脱酱菜园子和于氏的希望寄托在妹妹王文姝的身上。但是没过多久这个希望就破灭了。

妹妹虽然嫁了个家境不错的人家，可那家老爷根本不认他这个亲戚。自己唯一一次进苏家大门还是妹妹生了云铭以后。那天，苏老爷破天荒地在家里摆了一桌酒，请他们全家人到苏府上吃了一顿饭，之后便断了往来。

正月初六那天，王武良一直躲在家里哪也没敢去。因为前一天他在赌场里输了钱，最后把赌账都记在苏云铭的名下才脱的身。

他自知闯了祸，所以向谁都没有声张。快吃晚饭的时候，他突然接到妹妹的口信：让他找几个人去府上帮忙，还说事后少不了他的好处。

王武良拿着信半信半疑起来。他无法辨别信里的内容是真还是假。“别是想诓我去苏家，好把苏云铭给换回来吧？”

但是转念一想，即便苏家人想这样做，赌场里的人也不会答应啊。因为把自己换回去，赌场拿不到一两银子。

想到这，王武良放心大胆地来到了苏家。他按照妹妹的要求，把周管家给绑了，蒙上眼睛堵住嘴后用马车运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然后又把府里的其他佣人锁进了仓房。

事后，妹妹果然没让他失望，足足给了他二百两银子作酬劳。

他记得那天晚上，他和几个帮忙的兄弟一起喝了酒，当他醉醺醺地回到苏家后，不知怎的竟无意间摸进了苏云卿的房间。然后就稀里糊涂地发生了那件连做梦也没想到的好事。

他只恨自己当晚又喝多了，以为又是和百花楼里那帮又老又丑的妓女混在一起。所以当他习惯性地办完事以后，裤子一提就走了，根本没好好咂摸一下滋味。

等到第二天酒醒了，他再想回去找苏家大小姐鸳梦重温时，却不想妹妹和他翻了脸，说什么也不再让他进苏家的大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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