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可把她吓得不轻,这回儿还觉着腿肚子发软呢。赶忙凑到薛岑身后。
“难不成见到娘娘醒了,激动地连规矩都忘了?还不给娘娘请安?”薛岑斜挑着眉,提点着夏灵安。
夏灵安赶忙跪下,“请武娘娘安!”
“快起来吧,本宫还得谢谢你呢!”武娘娘手一挥,身边的宫女立刻来扶夏灵安。
又是客套几句,武娘娘就以身子乏力为由,送了客。夏灵安也乐得清闲,回了屋子收拾行囊,准备一会儿与薛岑等人一起回西厂。
只是不一会儿,武砷就带了一群人来找夏灵安。说是皇帝要见她。
‘难不成武娘娘又不行了?’夏灵安心中嘟囔一句,便问道:“娘娘的病,真的好了?”
武砷咧嘴一笑,然后才回答道:“回恩公的话,我姐姐刚吃了一碗粥,精神头好多了!”
“不要叫恩公。”夏灵安摆摆手,起身将收拾好的行囊背在身上。
武砷说话虽结巴,动作却快得很。见状忙抢过夏灵安手中的包裹,毫不费力的背在自己的身上。“您救了我姐姐的命,叫句恩公是应该的。”
夏灵安洒然一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对姑娘是小事,对我们武家可是天大的事情!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武家没齿难忘!”
几人走向朝堂,武砷接着介绍。“其实你们夏家的事情我们武家也知道的,但是没办法帮忙。毕竟我们身后有武家军,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了就难免不让圣上多心。”
“哦?武家军?”夏灵安闻言眼前一亮。
见恩公来了兴致,武砷也继续介绍起来。
“武家军可不光现在,在一百多年前也是大名鼎鼎,开国时便威震天下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咱们大庆能取得最终胜利,你们夏家和武家军,要占大半的功劳!”
夏灵安奇怪问道:“不是听说武家的大帅升任神机营副统领,武家军上个月初也北上蓟州了吗?你怎么没跟着去啊?”
“我本来是要跟着北上的,路过京城时,却见家姐孤单……”武砷这次倒没结巴。“我与家姐已经七年未见了,家姐便求着圣上放我在京留一段时间,现在我已是京中的太守太保了。”
“原来如此,倒是姐弟情深啊!”夏灵安说着话,大有深意的看了武砷一眼。
两人闲聊几句,便到了御书房。原是准备在朝堂上表扬夏灵安一下的,结果皇帝思念武娘娘心切,便急急下了朝。此刻到了御书房,刚换了常服正与薛岑闲聊。
见了夏灵安后,点头赞扬了几句,便问道:“朕听闻,你秋后要进场?”
夏灵安跪在地上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从明天起,就一心读书吧。”
夏灵安点了点头。
“一心只读圣贤书,下半句是什么?”皇帝状若随意问道。
“上半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夏灵安叹息一声道:“臣女才疏学浅,着实不清楚下句是什么!”
“圣上也看到了,她不是读书的材料。”薛岑便顺势道:“不如让她留在西厂打个杂?”
“如此……”皇帝闻言下意识想点头,顿一顿,却摇头道:“不可,她小小年纪,就能医治太医都无策的顽症,留在你西厂有些屈才!”
夏灵安自然明白薛岑这是一招以退为进的引荐方式。值得跪在地上不出声。
“她一个女子便是中了,也只得做些杂役之事呀!”
“朕说能高中,她就能高中!”皇帝急着去见武娘娘,摆摆手打断了薛岑。
夏灵安感动的都想热烈鼓掌一阵,只是场合不对,只得窝在那里不出声。激动人心的气氛下,皇帝没有问及药方的事情,这也让众人长舒一口气。
庆历十九年春。两匹马一前一后疾驰在官路上。官路两旁虽有树木,却也是光秃秃一片,更别提花草了,向北蜿蜒的路上还有很多未化的冰雪。
“驾——”
“驾——”
两匹马翻蹄亮掌,溅起很多泥土。领先些的是匹枣红色的马,上面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银袍少年。后面是匹黑色的马,虽说马儿比前面一个高大些,脚力却比不得前方的枣红马,可也是上乘的马匹。上面坐着的蓝袍奴从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两匹马儿都喘着粗气,在春寒中腾起白雾。
“夏姑娘慢些。”后面的奴从扬鞭催马,张口喊道。仔细瞧着前面的银袍少年。胯下一批枣红马,马儿的德胜沟上挂着一杆大枪,银光乍现。一条银色发带将头发束在后面,正是女扮男装的夏灵安。
“吁——”夏灵安听到身后的声音勒住了缰绳,犹豫马儿跑的太急,愣是又跑出几步才真正停下来。调转马头,看着身后的奴从也来到跟前停了下来。
“歇一会儿吧。”说着话,夏灵安翻身下马,牵着枣红马慢慢地行着。听着此时身后的奴从薛文上气不接下气,就连枣红马也喘着粗气。她觉得到底还是自己太心急了。
夏灵安一边踱步一边回忆着。自从前年睁开眼,发现自己是个十六七岁少年后,便认识到自己是穿越了。从穿越起初的些不适应,到后期的释然也是经历了还长时间。
释然么?夏灵安嘴角一丝冷笑。怕是这辈子都不会释然吧。夏灵安自己知道,回去的路太难!待在这里又没有归属感,每天浑浑噩噩,不知道要做什么。
想到这里,夏灵安心中又有些酸楚。可即便再是心中难过,也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
“姑娘,咱们此番去关外战场,是偷跑出来的,京中会不会出乱子呀?”薛文心中不安。
“歇好了么?歇好了,就上马吧。”夏灵安翻身上马,并没有理会薛文的疑虑。
乱子么?难道自己老老实实待在京中就不会出乱子么?
去年的秋闱夏灵安没有参加,皇帝在之前就留了一个都察院的小位子给自己。原本说是给个要职,但是东厂的人从中作梗,说是药方是给畜生医治用的。
这下龙颜震怒西厂,薛岑一人扛下所有,承认欺君之罪后,被派到西北监督战事。
而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皇上更是一言九鼎的存在,所以只能给夏灵安派了个闲职。
然而几天前的夏灵安眼皮直跳,打点好一切,准备溜出京城前往关外的西北战场。但是却被薛文发现。
薛文是薛岑走之前,留下照顾夏灵安的人。
原本夏灵安也要跟着去西北战场,可是薛岑不同意,以她不会武功为由,交给她一些监管西厂的事情。
“驾——”两腿一夹枣红马,轻喝一声,马儿瞬间冲出好远。
胯下的枣红马是去年薛岑送给夏灵安的生辰礼物,从塞北带回来的战马驹子。到底是好马,一路上行的是又快又稳。
每天二人都在天黑时到达驿站歇息,天刚亮就出发。这样行了几日,两人赶在天黑前到达了最后一个驿站。
夏灵安知道,此番来到关外,本就凶险。更何况盯着夏灵安的又岂知薛文一人?东厂的人也是跟了一路的。
“我们已经到达塞外了,明天我们是直接去大营找督公,还是先去尚都城?”薛文一边收拾床铺一边问。
正在一旁读书的夏灵安自然急着见督公呀,将书本往身旁一歪,瞪了薛文一眼,嘟着嘴道:“还用问么?自是去见督公!”
可是薛文的眉头早就拧成了川字,这一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东厂的人跟了一路,不见他们有任何动作,这本就反常。
“那你早些休息,有事情叫我,我就在隔壁!”薛文说罢关了门,出了房门怎么也放心不下,见四周没人,一跃到了外面的房檐之上。
夜半三更,梆子声响过后,就见三人鬼鬼祟祟到了夏灵安的屋外。油罐子打开,对着夏灵安的房门就是一顿泼。
“不好,快换上夜行衣和铠甲跟我走。此地不宜久留。”薛文翻身从后窗子翻进去,一把从床上将夏灵安拉起。
两个人溜出驿馆,牵出马匹,翻身上马奔北面打马而去。
大概跑出两里地,后方火光冲天,赫然是驿站的方向。此刻大雨磅礴而下,淋湿了两个人。
“吁——”两个人勒住缰绳,回头眺望。
“这…好险呀。”夏灵安后怕地拍拍胸口。
此刻的薛文也眯着眼睛看着那冲天的火光。这般大雨竟然浇不灭冲天的大火。
周身被大雨浇透,彻骨的寒意袭击者自己的心脏。
两人跑出好久,突然北边也火光冲天,薛文一看,正是大营方向。
“驾——”扬起手中的马鞭,对着夏灵安胯下的红鬃马狠狠抽了一下。马儿吃痛,速度又快上几分,在雨中飞驰,溅起泥土几许。
此刻的夏灵安也已经顾不得其他,打马向火光处而去。
到了大营时,早已乱成一片,很多人都是睡梦中被惊醒的,来不及穿衣服,光着身子在雨中救火。夏灵安闻着火中的树油味,心中知晓遭到了突袭。随手抓住一个士兵,立刻问道:“你们将军呢?”
“老将军去追敌兵了。”小士兵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大火吓傻了,哆哆嗦嗦不成样子。
“你们主帅呢?”夏灵安一看便心叫不好。此刻的大营四个方向都有火光,说明敌人是有备而来,这个节骨眼身经百战的老将军能够去追敌军,说明敌军抛出的诱饵很大,或是截取我方的机密。但是更多的怕是老将军中计了。
这老将军也不是别人,正是武娘娘的亲爹武坤炆。
“主帅也去了。”
此时军队中的主帅是薛岑。能够撇下乱成一锅粥的军队,前去追敌兵,肯定有大事发生了。
“那你们营中可还有别的将领?”夏灵安心中暗自着急。
“有有有,怀德大将军还在营中。”士兵直点头。看着从驿站方向来的夏灵安和薛文,觉得是朝廷派来的人,不像敌军。
“快带我去。”薛文急道。
等到见到怀德大将军时,大将军正在指挥士兵救火。头发都被烧掉了一截。
“舅舅——”夏灵安冲向了怀德大将军。
“依依,你怎么来了?”怀德大将军很是诧异。
夏灵安对于这个怀德大将军很熟悉,去年就是他来京城说西北战事吃紧,要军粮。之后经过薛岑引荐,才知道怀德大将军是苏州荀家的二子,荀秋生。
“胡闹,快回去。军中岂是儿戏?一个姑娘家不好好读书,就知道胡闹。薛文,赶紧带她回去。”大将军眼睛一瞪很是吓人,薛文便是见惯了生死的人,此刻也吓得一哆嗦。
就在这时。“报——”一个士兵浑身是血,打马冲向这边,到了近处直接摔下马来。大将军赶紧迎上去。“将军,主帅失踪,老将军被困。请求救援。”说完就昏了过去。
这一下,所有人都呆住了。夏灵安只觉得自己耳朵在嗡嗡直响。她只觉得站立不住,还好薛文搀了自己一下。也是这一下,让夏灵安觉得,得振作。虽说这家书抵万金的古代,很可能就醉卧沙场了,可是没到最后一刻,就还有希望。
“我去找督公,您得留下,营中不能没有主心骨。”薛文顾不上许多,翻身上马,冲着刚才士兵来的方向,打马而去。
“马辉,速带一队人马,前去营救老将军。”怀德大将军立刻下令,心中虽然急的不行,却也觉得夏灵安她们来的正是时候。只希望这次能够化险为夷。
夏灵安身后的一队人马也很快冲出大营消失在暗夜里。
一队人都是骑兵,速度很快。很快就发现前方两军在交手。被包围在中间的正是老将军,此刻,用敌众我寡一点都没错。夏灵安眼见着老将军招架不住,败下马来。
说时迟那时快,夏灵安一薅马鬃,马儿吃痛,撩开橛子狂奔过去。
薛文也拉弓达箭,向敌军首领射去,给了老将军缓冲的机会。
夏灵安知道,这一切都是在和对手抢时间。敌军将领没想到有暗箭来袭,急忙用手中的青铜剑去挡,堪堪避过时,老将军翻身上马,此时的夏灵安也冲到了跟前。取下德胜沟上的银寒枪,向那人刺去。很快两人就打得难舍难分。老将军也挥剑斩退了周边的敌军。
敌军首领本事非常高强,青铜剑挽着剑花刺向夏灵安,且力大无穷。好在夏灵安的枪法用的很神。
这副身体之前是有武功底子的。这两年多来,西厂就请师傅专门来教武功,又得到薛文这些西厂高手的指点,甚至说成亲传也不为过。
夏灵安的招式很多都是西厂这些人茶余饭后,为她量身独创的,很是诡异。银寒枪上下翻飞,凭着巧劲儿,架开对方的攻击。也仗着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一个回马枪刺中敌军将领的大腿。
“哇呀呀,小娃娃你等着。撤——”敌军也死伤大半,匆匆退了兵。
“您怎么样?”老将军六十多岁的年纪摔下马来,若不是仗着身体好,一般老人早就不行了。夏灵安满眼都是担心,见到老将军摇了头,才放下心中的不安。
“无碍。”老将军定睛见到自己的人来支援了,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这些人来的正是时候,不然自己这把老骨头就要交代在这战场上了。惊的是,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银袍小将自己从未见过呀!
“报——将军,属下并未找到主帅。”一队人马从西边回来。
“报——将军,东边没有。”又一对人马也回来禀告。
听了这些的老将军身形晃了晃,栽下马来。夏灵安伸手去抓时,老将军已经倒下。还好被周围的士兵接住了。
“老将军——”夏灵安顿时傻了眼,老天,你不能这样玩儿我呀。自己就是冲着薛岑来的,在京中心里就不安稳,总担心他出事!眼下到了战场,没见到人,更是担心。
周围的人对老将军是又顺前胸,又拍打后背的,可算,老将军喘上了这口气。但也仅仅是喘过了气,人却没有醒来。薛文细细把脉后,长舒一口气。
“没伤及心脉,只是又急又气,人又上了年纪昏睡过去而已。”
“来人,将老将军抬回营中。仔细些,动作轻些。”马辉安排着。“其余人继续寻找主帅!”
“不必了!”夏灵安摇了摇头。“我家督公我们去寻,此刻老将军正直昏迷,军中又大乱,恐有敌人偷袭,你们回去守家最好!”
“再多留下几队人马吧,敌军还没撤远,末将怕他们。”马辉觉得眼前的小孩很有大将风范。
“军中多些人马,稳当些。还有咱们是去寻人的,若是大张旗鼓,怕是引来麻烦。”
薛文深知马辉的心意,说罢,拱了拱手对诸位将士施礼。
“诸位将领,奋勇杀敌,薛某看在眼里。大家都是有功之臣,现下老将军急需回英医治,还望众位将士平安护送。待老将军醒来,定会记功。眼下敌人尚未走远,回途凶险,还望大家小心行路,且照料将军一二,薛某不胜感激。”
“公子不必多说,我等定即便拼了性命,也会安全送老将军回营。”几个先锋拱手一礼,带着人马往回赶去。
其实薛岑与老将军颇有渊源。
老将军之所以会急火攻心,是因为于公,主帅是西厂的督公。
这一年以来,薛岑用兵如神,屡建奇功。上战场杀敌眼睛都不眨,与将士们同吃住。这一点即便是老将军也是敬佩的。而且总是在小辈面前夸耀薛岑,希望他成为小辈人心中的榜样。
于私,西厂救了武坤炆女儿,武娘娘的命啊!
“唉,向北进山吧。”薛文深深叹了一口气,天上还下着雨,就像是为那些死去的将士在哭泣,地面上的鲜血随着水流向四周散去。
很快夏灵安就发现有零星的士兵尸体在地上。早已面目全非,看样子是从山上掉下来的。顺着尸体的方向追去,眼见一条河在前方。一个人飘在上面。
两人赶紧追了过去,还好水流的速度不快,岸边一颗枯树倒在水中,隔断了薛岑的去路,否则自己要到瀑布下游去寻了,那时就不是救人,而是寻尸了。
薛岑是仰面浮在水上,双目紧闭,看样子是呛了很多水。
薛文扯下山谷上的一条藤蔓,甩了几下,向薛岑抛去,还好一次就环住了他的腰身。
夏灵安庆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薛岑很快被拽上了岸。怎么说呢?夏灵安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男子了,即便是二十一世纪众星云集的年代。可是这恍惚也是一瞬,自己是来救人的不是来花痴的。
“督公,醒醒,督公。”夏灵安用手拍了拍薛岑的脸颊。没反应?
薛文皱了皱眉头,探了下战王的脉搏,很微弱。
当机立断,夏灵安伸手脱下了薛岑的铠甲,双手按压眼前人的胸膛,几个反复,没有作用,接着深吸一口气,双唇附上了薛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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