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着眼睛琢磨起芸儿的话来。话说,我这一番表演天赋究竟从何而来呢?天赋使然吗?似乎不像。我可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木讷的女子啊。
也许,是打小就常偷偷躲在公堂后看父亲审案时,见多了各种嫌犯喊冤时哭闹的情形?
又也许,是从小见多了街头形形色色的市井小民胡搅蛮缠撒泼打滚的模样?
想到此处,我心里竟然有些怀念起往日的生活来。市井之中的日子虽粗俗低陋,却也充满了欢笑。不像这高门大户,从上到下,人人都温和有礼,满面堆笑,然而人人又都那么难以亲近。
接近黄昏时分,二表哥才回了涤松苑。期间,我打发佑安前去寻他,过了好一阵,佑安才回来,说他们公子在园子里。我估摸着二表哥兴许是不死心,自己去找绒球儿,便由他去了。
此刻,他灰头土脸一身狼藉,显然是被我猜中了。
二表哥又变得和几天前一样,眼中暗淡无光,整个人瞅着呆呆的。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我胸口如针扎般一阵痛,知道他定是讨厌极了我,也不敢上前招呼他,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独自失魂落魄地回了书房,悄悄吩咐佑安前去伺候他。
我猜晚饭时二表哥也不会过来,便很知趣地嘱咐厨房,备了两样他爱吃的清淡小菜,熬了些粥,让佑安伺候着用点。
我坐在房里胡乱扒拉几口,心不在焉地望着门外。
一旁伺候的芸儿问:“姑娘是担心公子吗?”
我没作声。
芸儿想想道:“不如我去书房外,看能不能叫佑安出来打听一下?”
不这样,也无他法。我便由着芸儿去了。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芸儿就回来了。看她一脸沮丧,我已猜到几分。
“如何?”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芸儿叹了口气道:“公子连佑安也不见。”
“送去的饭菜呢?”虽然明知答案是什么,我还是存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芸儿低头道:“佑安说,咏梅姐姐刚让他送进去,公子就都摔了。”
“是咏梅送到书房门口的?”
“是。听说公子还骂,让快点滚。佑安吓得赶紧出来了。也不知是骂谁。”
八成是骂咏梅吧。我拿着勺子发呆。如果不是咏梅通风报信,姨妈又怎么会那么快就知道绒球儿的存在呢?
唉。我心里叹口气。明知道一定会被人怀疑,咏梅还是毫不迟疑地前去告了一状。毕竟如今她是在涤松苑伺候的,因何竟会丝毫不顾及我的想法呢?她敢这样做,一定是有所依仗的。
如此说来,姨妈把她指派给我的用意倒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看那日咏梅急着要近身侍奉二表哥,凭着女性的直觉,我觉得她可能是想能入二表哥的眼,当个侍妾姨娘。毕竟,就算姨妈还了她卖身契,放她出去嫁人,至多也就嫁个白衣平民。就算为人正妻,那又怎比得在章家当姨娘的富贵?毕竟她服侍姨妈多年,深得信任。如果二表哥一定需要纳妾,那么,不管对于姨妈还是咏梅本人而言,她似乎都是不错的人选。
俗语说,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但如果是曾经深刻体会过日子的艰难的人,恐怕不会轻易选择去做那个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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