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卷起帘子,二表哥红衣烈烈,乌发飞扬,长身玉立,宛如神人。
我几乎忘记了马车疾驰所带来的剧烈颠簸引起的不适。
围着固安郡主一行人的流民听到马蹄声,纷纷四散躲避。有的人看到站在车上的二表哥,一时竟呆了,忘记了躲避,就那样呆立原地。我们的车马不得不放慢速度,避免踩踏人群。
嘈杂的人群忽然就安静下来,人群中纷纷叹道:
“神人啊。这定是仙人下凡来拯救苍生的!”
“神仙下凡了!神仙下凡了!”
“快快让开!是天神下凡了啊!”
“神仙下凡啦!”
“老方!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早就饿死了呢。”人群中忽然有人认出了方进山,激动地嚷嚷道。
方进山眼见和自己一样身份的流民纷纷称他跟随的公子为神仙,更是既激动又惭愧,又不能明说自己是如何才有幸追随他们眼中的神仙的,一时语塞,只连连道:“我没死,我没死。”
“一定是神仙救的你吧?”那人又问了一句,不等他说话,就已冲着马上的二表哥拜倒在地。周围的流民见了,纷纷效仿,跪倒在地。
二表哥怒气渐消,柔声道:“天降灾害,无以为生。生活所迫,四处流浪。并非尔等所愿。”说到此处,二表哥俏脸一沉,不怒自威,“然则,劫人钱财,为非作歹。终会为朝廷剿灭,尸骨无存。上不能忠君报国此为不忠。下不能赡养高堂,此为不孝。不顾娇妻幼子死活,此为不仁。天道酬勤,尔等不如开荒垦林,自立自救,才为长久之计啊。”
人群中有人哭泣起来。渐渐的,哭成了一片。我坐在马车里,眼眶不禁也湿了,泪珠子吧嗒吧嗒地跌落在猫背上。猫“喵”的叫了一声。
“可是,神仙哥哥,我们眼下就连肚子都填不饱啊。又哪有力气去开荒垦林呢?”有人哭着道。
听声音,说话之人怎么说也近中年,“神仙哥哥”竟然就这般再自然不过地从他口中喊出来。
“是啊。”
“他说得对啊,神仙哥哥。”
有人跟着附和道。
二表哥轻轻叹口气,道:“如果尔等想过上安居乐业的太平日子,也还信得过我,那么,现在开始,后退五十步。”
跪在地上的流民们迟疑片刻,纷纷起身,真的开始后退。
护在固安郡主马车边的几个家丁目瞪口呆。
二表哥沉思不语。
我想想,对他建议道:“二表哥,我有个主意。”
二表哥道:“嗯?说来听听。”
“不如我们两家都拿出些银子或吃食,有愿跟着我们伺候的就分给些吃食。有愿意拿着银子做个本钱去自己营生的就给一点银子。”
二表哥缓缓地道:“表妹言之有理。如果不将这些人彻底安置好,日后还会四处游荡生事。”说着叫过董诚来,交待几句。
董诚驱马上前,将这番话对前来向我们求救的年轻后生转述一遍。后生马上去向固安郡主请示。不多一会儿,就拿个包袱过来,交到董诚手上,道:“我们郡主说,有劳公子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是哪家府上的?来日郡主必当重谢。”
二表哥一挥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必挂怀。”
董诚与这后生驱马上前,分别将吃食与银两分发给流民。其中一部分人领了银两,选择自己谋生。另一部分,有几个一听刚才被围困的是郡主,便请求跟随伺候,竟把刚才还拜倒在地的神仙哥哥抛到了脑后。
我不由得笑道:“真正见利忘义也。”
佑安“哼”了一声,不屑地道:“这样才好,若是都跟着我们,公子还不得多养几个闲人。”
二表哥单手拂袖,置于背后,朗声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话音刚落,正欲挑帘进车,这时,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帘子一挑,露出来一位盛妆丽人的上半身。云髻高耸,环佩叮当。肩披云锦,满身红妆。丽人柳眉微蹙,一双杏眼凝视着二表哥,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上路!”二表哥忽然变色,撂下一句话,一弯腰,回身就掀帘进了车里。
“章公子?”丽人叫道。
二表哥想佯作未见,已是不能。坐在车内,既恼怒又烦闷。
我犹豫再三,将猫交与帘外的佑安,伸手在他手背上犹如蜻蜓点水般抚过,柔声道:“二表哥不必作难。”
他一愣,旋即展颜一笑,携了我的手,双双钻出车厢。立在车厢外,一手搂着我的肩膀,朗声道:“郡主别来无恙否?”
那丽人正是固安郡主。闻言只喃喃叫道:“章公子。”
“妾身章柳氏见过郡主殿下。”我道了一福。
固安郡主一愣,点点头,一脸感伤。
二表哥抱拳施礼,道:“郡主一路平安,愚夫妇就此别过。”
不待固安郡主回应,我们便已启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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