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无疾的临阵“变节”使得不夜营终于得到了逃走的机会。
他们的营地留在了丛林中,但当下他们已经没有功夫回到那危机四伏的营地去收拾东西了,莫执戈心里想着,毕竟那荀无疾没有机会再放过自己一次。
莫执戈往后望了望,确认了康军并未跟上来,这也使得他稍稍松了口气,有了这片刻的闲工夫,他才重新打量这个借了自己地位发号施令的少年。
卫文鼎背上只剩下了一支标枪,而身上也简单的绑起了不夜营的特制皮甲,握着一杆同他差不多高的长枪,这模样倒是很像一名南卫人了。
他拿出了大卫国十余年前的虎符,那就说明了侯大将军极有可能还活在这个世上,自侯大将军北上一去不复还后,卫国同南诏接连打了三场败仗,一时间国内各样的传闻都涌现了出来,幸得这些年来朝堂上的几大派系都合作了起来,不然按照卫国前些年的状态,说不准都给南诏灭了九黎直扑建康城了。
“国子,我还没问过您的姓名呢?可否告知则个?”行军途中本是不能交谈的,但心里疑惑甚多的莫执戈却憋不住了。
“我叫卫文鼎,卫国的卫。”少年笑了起来,只是在夜里这笑容并不清晰。
“卫国的卫!”莫执戈听到了这,心里也明亮了起来,“我之前听你说到师傅,那个......他还活着吗?”莫执戈小心翼翼的问着,但他的心里却在打鼓,他生怕自己听见死、伤这样的字眼,若是大将军真的没了,那卫国可真就少了一个顶梁柱。
“我师傅?”卫文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该是过得不错的......”在少年的映像里,被他叫做师傅的男人过得属实是有些自在的。
男人教会了他说话、认字、修行,甚至在这十六年里还教会了他行军打仗,告诉他要做就做那运筹帷幄的万人敌,但除去这些事情,男人似乎每天就只剩下钓鱼与下棋了。
师傅的棋下得好不好,他不知道,因为自他记事起,做师傅对手的只有他自己,但师傅钓鱼的技术是真的不太行,总是信心满满的出了茅屋,又拿着空空的鱼篓回来。
男人想出青铜城,但他似乎触动了什么禁制,能走动的地方只有山下那小小的一圈。
莫执戈拧了拧眉头,盯着少年,“什么叫该是过得不错的......这个不妨多说说?”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不如以后你亲自问问他?”卫文鼎打起了马虎眼,这是师傅教会他最重要的技能,师傅说,一旦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就把问题抛给别人。
以后亲自去问问他?莫执戈对于少年逃避问题的做法有些不喜,但他也没法继续跟着这个话题问下去了,转而从别的方面来聊一些事情,说不准也能知道一些骠骑将军的蛛丝马迹。
“文鼎小兄弟。”莫执戈再次发问,“我还有个疑惑,就是你怎么知道从那冻原驻军校尉的地方可以突袭成功?”男人问到这,也没有多做姿态,反而像一个求学的孩子。
卫文鼎想了想,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他望着不解的部曲校尉,用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说道:“那人我之前见过,我觉得他该是很在意自己部下的生命的。”
说到这,少年在小跑途中还望了一眼天空,“我感觉他是一个挺注重感情的人,那磐阵营让他的下属,甚至说是生死弟兄做盾墙后的替死鬼,他忍不住的。”
莫执戈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来之前我们的绣衣使者已经探查清了,这校尉叫做荀无疾,到冰原谷驻军已经足足十六年了,十六年的漫长岁月足够让一名高傲的将军与那些士卒打成一片。”
莫执戈说到了这,似乎是口鼻被吹如入风雪,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但他这次没有直接用手擦去,免得又被少年“嘲笑”一番,他看向了亲兵,亲兵赶忙从背囊中取出了一块粗布。
莫执戈用粗布擦了擦鼻子,他看向了这个带着不夜营走出绝境的少年,少年有些害羞,不善与人交谈,但他在一些时候又显得那么坚决。
“还真是有将军的影子......”莫执戈有些念旧,“文鼎小兄弟,你的师傅就没让你给我们交代些什么事情么?”
自己多话的习惯,也多是跟着少年的师傅学的,他也在这边呆了足足十六年,该有多少话没人可以倾诉,那阔别了十六年的大卫国,他又在这冰天雪地中操了不知多少心。
“我师傅啊”少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临走前他就给我说,好好在外面活着,然后就啥也没说了......”
莫执戈似乎知道了少年会说这样的答案,就算是真的说了什么,这少年估摸着也记不住,侯骠骑是九鼎修为,当年大卫国一等一的高手,他说不准还是留了些信息在虎符里的,到时候国师见了虎符,一切都会知道了。
将军越想越多,队伍也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冻原的最南面。
深不见底的裂谷将冻原与幽冥森分割为两块,一座不知在此沉淀了多少年月的石桥横跨与两边悬崖之上。
清瘦男人正拿着一块沾了水的丝绸绢布,为那石桥边上的老妇人青铜像擦去风霜与积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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