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风为甄家做了什么?
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甄连城心中惊惧,一时间竟有些爬不起来。
他呆坐了一炷香的时间,咬了咬牙,站起了身,折身向离尘宫走去。
身为甄家人,他必须知道真相。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从首阳山上下来,就是为了复仇,如果这复仇的目标错了,他万死难辞其咎,无颜见九泉下的族人。
当年的真相或许有些湮灭了,但有一个人一定会知道。
叶西风正在写字,一身白色重莲绫,看似纯色衣服,笔走游龙的行动间,衣上的貔貅暗纹便隐隐显现出来,衬着他清隽的面容,更显俊秀不凡,身边经过的宫人忍不住偷偷看他,却不敢正视。
甄连城疾步走到叶西风的跟前,语气急促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中,有着难以察觉的微微颤抖。
叶西风口吻冷淡:“当年发生的事情,连城公子不是都知道了?”
甄连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殿下不是一直也很想知道,那日跟着大齐轩帝一起来的银翼卫是谁?”
叶西风笔下微微一滞,随即道:“不过是个过客。”
甄连城的目光移到叶西风的笔下,看着那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心中一定,神情放松了下来,微微一笑道:“殿下的书法遒劲有神,既有大唐法度,又有大周意境,可谓是颜筋柳骨,意存笔先。不过,殿下的长情更令人叹服,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了大唐的天下,更为了一个女子,颓废至今。想来殿下对大齐银翼卫念念不忘,是他的风姿酷似云笈王妃?”
叶西风搁下了笔,冷淡一笑:“我若真的要知道,直接问东风不是更快些?连城,你是个很聪明的人,甚至比连璧还要聪明些。不过你更应该知道,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和归宿,何必徒惹是非?终究,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倒落个伤人伤己。”
甄连城心头猛地一颤,他明白了叶西风的意思,叶西风说的不仅仅是齐怀臻,还有他对贾东风之事的横加插手,更透出当年之事的诡异扑朔,他情知叶西风不会告诉他更多的信息,只能静静埋下头,一言不发。
心,反倒更乱了。
叶南风自流觞阁被辱以来,一反常态地没有找他。
这不是叶南风的做派,他不会白白受辱,更不会放弃对那个位置的图谋,看着贾东风独自坐大,顺顺利利地登基。
贾东风看似有惊无险,但他知道,叶南风必然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可是,就连刚回大周不久的他都看出来了,圣帝对贾东风的宠幸和信赖,是何等的根深蒂固,就连结党不轨这样触犯龙颜的事情,圣帝都能轻轻放过。那么,还有什么阴谋能让叶南风能够得偿所愿呢?
难道是……?
甄连城想到了那两个字,悚然而立。
不对。
叶南风不是不想,是不敢,是不能。
圣帝有傅殇,贾东风有傅欢情。
尤其是北魏战事刚刚平定,萧恒远都被贾东风生擒,冯太后带着幼子,五年内都成不了气候。
傅殇和傅欢情都在京城,就算叶南风起事,他也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这条路,决计不可能。
可是,又有什么必然可以成事的阴谋,能让叶南风忍耐这么久?
甄连城百思不得其解。
叶南风阴鸷地看着眼前这个老得几乎睁不开眼的太医,半信半疑道:“就凭他?”
郑有为抿了口茶水,坚定而平静道:“就凭他。”此人是先帝的御前太医,先帝病重之时的病案,全部都经过他的手。
傅殇是亲眼见着他随侍先帝的,所以其他人或许不可以,但此人说的话,傅殇至少会信一半。
还有一半,就要靠那柱天竺香了。一般的熏香是宁神养心,稀有的天竺香也不例外。
只是这柱被偷梁换柱的天竺香中,添了一些会让人狂躁易怒的罂粟和曼陀罗。
所以,他会带着这个老太医,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护国将军府中。
之后的一切,都会水到渠成了。
下午的时候,傅欢情便收到了贾东风派人送来的东西,除了她承诺的琴谱,还有一把瑶琴,上面用篆书刻了燕乐二字,琴身通体玄色,略有古旧,正合他的心意。
翻开琴谱,每一页都写满了簪花小楷,除了以琴字书明曲调之外,还详细列明之法、弦法,以及抚琴的种种诀窍,纸张墨色,均是全新,显然是贾东风新写就的。
傅欢情想着贾东风白日里要上朝与那群老臣斗智斗勇,晚上还要帮着圣帝批阅奏折,如今还要帮自己誊写琴谱,如此眷顾自己,不由得心中一暖,又想到贾东风如此一来几乎没有什么时间休息,又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一顶朱盖玄缨的四人轿被抬进了护国将军府的大门,轿夫停轿后,打开轿帘,一个身着褚金锦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健步走了出来。他虽然鬓生华发,眼角有些许皱纹,然而身形挺拔,面容依稀可以辨认出当年的叱咤风云、英雄热血,可以当得上芝兰玉树之称。
只是世事无常,年华似水,仿佛流光一瞬,便已不复当少年朱颜。
郑有为遥遥凝目看了护国将军府一眼,快步走了过去,就在大门将掩时,拱手揖道:“傅将军。”
傅殇抬起那双不关心世间万物的眼,漠然道:“什么风把郑相吹来了?”
话是如此说,却是一动不动地堵着门,并没有让郑有为进去的意思。直至郑相身后那个微微颤颤的老者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入他的眼帘。傅殇波澜不惊的眸子中,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郑有为幽幽叹息,垂目摇头道:“想乌衣年少,芝兰秀发,横剑西征北伐,一将功成万骨枯,青山依旧在,是非成败转头空……”吟到此处,声音渐低,眸中一片怅然,“傅将军还记得当年与先帝仗剑江湖时的承诺吗?”
傅殇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郑有为身后的老人:“郑相到底想说什么?”身子却已经让开一个位置,足够郑有为带着老人迈进护国将军府的大门。
郑有为带着身后的老人,一脚迈进了护国将军府的大门:“我只想效仿当年甄相,与傅将军再畅谈一番忠君报国。”
傅殇领着郑有为和来人进了花厅,秋日的清晨微凉,花厅的窗户紧闭,紫金香炉中袅袅燃着一支刚刚换上的天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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