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虽已有心里准备,但当苏嫣然开口吩咐的那一瞬间,她还是觉得有点震惊。她的手连茶杯的杯沿都未沾到,就直言断定这茶水太凉。不过既然已经做好接受来自小姐的惩罚,自己也无需多埋怨。
想到这,忍冬便又沏了一杯新茶,重新递到苏嫣然的面前。她道:“小姐,你的茶。”
我看着她,面无没表情道:“我不喝,这茶水太烫了。你自己倒得你自己喝下吧。”
“小姐……”忍冬目光有些呆滞。
“恩?”我瞧了她一眼,疑问道:“你怎么不喝?难道你觉得这茶水里有人下毒?”
“没有,没有!”忍冬剧烈的摇了摇脑袋,着急道:“小姐,奴没有这么想。”说罢,即拿起手中的茶杯,“咕噜咕噜”一股脑儿的喝完。
“喝完了吗?要是喝完了,就替我将檀木架几案上的《庄子》一书取来。”我扯了扯靠在身后的衾被,好让自己的腰部能够舒服些。
“好的,小姐。”忍冬应声放下茶杯,走到檀木架几案上;看着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书籍,自己顿时觉得有些头昏眼花。更要命的是,茶几案上有这么多书籍,她怎么才能找到一本名为《庄子》的书呢?
“忍冬?”我疑惑道:“你怎么了?怎么取本书要取这么久?”
“小姐……”忍冬顿了顿,面露尴尬之色,回答:“禀告小姐,奴……奴识的字不多,所以这茶几案上的书籍。奴不知道哪本才是小姐要看的。”
“哦,这样啊。”我伸出手指着茶几案上立在左侧的书籍,示意道:“从左侧朝内开始数,第七本就是我要的《庄子》了。”
“是,小姐!奴马上给你取过来。”忍冬俯下身,小心地翻找着夹藏在众多书籍中的《庄子》一书。
“小姐!小姐!”不一会儿,忍冬取过《庄子》一书,高兴地跑到我的床前,确认道:“小姐,这本书是你要的《庄子》吗?”
我接过忍冬手上的书籍,点了点头。
得到苏嫣然的确定,忍冬在心中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原本尴尬的脸色也有些好转。
我躺在床上随意的翻了一页,眼角的余光瞥见忍冬的脸上好像写满了开心。
“小姐,你还要喝茶吗?”忍冬怯怯的询问道。
“恩,当然要喝。”
“那奴给你再倒一杯!”忍冬慌忙走到桌子前,将沏好的一杯茶又端到苏嫣然的面前。
我伸出指尖碰了碰茶杯,抬起头看着忍冬,假装不满道:“你是怎么沏茶的?这茶太冷了,你是想冻死我吗?你自己喝完。”
忍冬不敢多言,只能默默地将手中的茶水一口气喝完。之后,她又问道:“小姐,你口渴吗?还要不要再给你倒一杯?”
“倒。”我冷漠道。
这已经是第三回给小姐沏茶了,小姐再不满意,自己该如何是好?小姐想要的茶温到底是什么样的?忍冬拿起茶壶沏茶思考,可沏茶沏着这思绪却远飞千里之外。
“茶杯满了,不用再沏。”我一边看着《庄子》中的齐物论,一边对她提醒道。
缓过神来,忍冬才发现自己在走神时,竟将茶水溢出了一桌子,桌子边还“滴答滴答”的掉落着水珠。
“小姐!奴错了!”忍冬慌忙跪在地上,向我磕头求饶道:“小姐,奴不是故意的!求小姐饶了奴!”
“唉。”我放下手中的书,看着跪在地上求饶的忍冬,略有些无可奈何。“你这动不动就下跪的缺点是和谁学的?”
“小姐……”
“起来罢。”我重新拿起书本,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那时,织春对你的态度这么凶,你怎么都不反驳?”
忍冬刚站起身,听到苏嫣然的疑问又有些发蒙。她张了张嘴,可仿佛有根鱼刺卡在喉咙里,根本讲不出话。
“怎么了?难道我问的问题有这般难答?”
忍冬微摇了摇头,小声道:“禀告小姐,奴觉得织春姐姐说的都有挺有道理。”
“呵呵。”我轻笑一声,也不回答。许是我的态度太不明朗,只见忍冬硬着头皮说道:“织春姐姐说的话虽然有点难听,可她要表达的意思却十分有理。身为侯府分派给小姐的贴身丫鬟,本来就应该寸步不离的照顾小姐的饮食起居和其他一切大小事务。奴不能因为得到小姐的恩准,留在府中不用同行,就真的离开了小姐身边。小姐会受重伤,会有性命之忧,这些都是奴的错。但是……”说着,忍冬就双膝下跪,向我保证磕头道:“请小姐再给奴一次机会!奴绝不会再让小姐身陷险境!若有违誓,奴必将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忍冬的誓言委实是让人吓一跳。只是誓言这东西,听听就好。
“你起来吧,你以后不必动不动就下跪磕头。除了忠心和真意,这些虚礼,我们侯府并不看重。”我放下手里的《齐物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对她问道:“忍冬,你在进侯府之前怎会未曾习字呢?”
忍冬又一愣,随之别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不瞒小姐,在奴幼小的时候,奴有母亲,有祖父和祖母。日子虽不大富大贵,却也吃得饱穿得暖。可当奴的祖父和祖母相继离世,家里失去了劳动力,奴父亲的本性便显露了出来。他不去良田里干活也不愿去大户人家家里做杂工,每日只会待在家里烂赌,冲着我母亲大喊大叫,家里的重担都落在了我母亲一人肩上。可怜我母亲从前是商贾之女,只会识香制香,又怎会做耕田修路的重活!那般折磨下我母亲劳累成疾,可家里的银子早就被父亲败的一文不剩,连个大夫都请不起……”忍冬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红着眼再不愿多说。
虽早已对忍冬的身世略知一二,却没有想到这中间竟有这样的隐情。“忍冬,刚刚是我唐突了,你别往心里去。”
“小姐,奴不会的。”她的话是那么的诚恳。
“你坐下说话吧。”
“谢小姐。”忍冬坐在凳子上,鼻子眼睛都红红的让人看着很是心疼。
我合上书本,岔开这个话题,说:“你说你母亲会制香?想必她识香的本领也肯定好极了。”
提起母亲,忍冬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欣悦的笑,她自豪道:“我母亲生于制香世家,她识香制香的本领都是一流的!”
制香世家?我淡淡地笑,那真是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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