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冷;他沉默时,更冷。好似腊月飞雪天,温度极低。
奚青山心里蓦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好想伸手摸一摸,感受一下他身上的温度。
余光扫到人愣愣立在那,恒寂意简言赅下命令:“下去。”
奚青山早已把彩雀的提醒抛到脑后,只想与他多待会,笑呵呵道:“我给你倒茶,你稍歇片刻。”
这无耻的声音,有点耳熟。
抬眼看去,只见那人儿顶着额头一个淤青的鼓包笑嘻嘻给他斟茶。
他昨夜只使了一层气力,没料到会肿成此样。
“怎么是你。”淡淡的语气。
奚青山呈上茶,眨眼:“来给你送早茶啊。”
恒寂不接,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盯着她。
她捧着茶杯,好脾气道:“你喝口茶歇息片刻。若是还要写的话,我给你磨墨呗。”
“不需要。”他一口拒绝。
“需要的需要的,我不仅会磨墨,还会读书,会念词。我给你念一句听听啊,‘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觉着很适合咱俩,你……唔……”
小嘴一张一合叽叽喳喳吵得恒寂不耐烦,笔尖舔墨一弹,一滴墨水直直飞进她嘴里,洇黑了门牙。
她慌忙放下茶杯捂住嘴,眼中荡起波澜:“你这是作何!?”
“不听话,便要接受惩罚。还不走?”
“走就走,待我洗完牙,还会来!”
“你来,我有的是方法收拾你。”
目送那道身影跑走,男人几不可见蹙眉。
聒噪得要死。真想取针来把嘴给缝上。
奚青山回到房中,用柳枝沾水漱口,对着圆镜张大嘴左看右看,确认没有污渍之后,蹦跶着离开。
她向来是个不记仇的性子。纵然遇到苦恼,也只是记一瞬的事,过后便抛到九霄云外。
干活的时候,她旁敲侧击向彩雀了解了一些关于恒寂的事。问了半晌衣食住行,也并未问出什么有意义的事来。
他这个人活得很寡淡。没有理想,没有爱好。纵然是连胃口上,也是厨房做什么他吃什么……
唯一明显的,便是他爱好习武。若无特殊事情,每日都会准时准点去树林练剑。
这让奚青山很是苦恼,一时不知该从何下手。
待到午时恒寂骑马离去时,她偷偷回房取了一些碎银揣兜里溜出去。
不多时,一道娇小的人影怀抱着一个绿油油的大西瓜穿过竹林嘿咻嘿咻跑到河边。
她蹲下身掬一把水洗脸,先将手中买来的小木勺清洗干净,掏出腰间手帕裹好放在一旁,又起身踏进河里,弯身搬来几块圆石,在河里围成一小方地,再将绿油油的西瓜泡在清凉河水之下。
“如此燥热的天气,待寂寂练完武就有甜兮兮的西瓜吃啦!我真是个贤妻良母呢!”
躲在一株巨树后,探出小脑袋聚精会神看着他练武,心里越发欣喜。
一盏茶后,剑锋划破一片被震落的绿叶,身上早已汗涔涔。
利剑入鞘,便见前方花枝繁茂的木槿树下,那个白面小子盘腿而坐,抱着一半清甜多汁的西瓜边吃边看她,嘴角染了些红汁。
四目相对,只见那人快速放下怀中挖吃的西瓜,捧着另一半哒哒哒跑过来,眉眼弯弯呈给他:“我挑的最好的西瓜,你快尝一尝,很甜!”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盈满期待,笑容纯真无比。
恒寂第一次看见这般烂漫的笑,好似春日枝头上徐徐绽放的桃花,令他心中生出一个想法: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寡廉鲜耻。奚青山在他心中,是这么个形象。
见他不说话,她催促:“你快吃呀,我刚从清凉的河水里捞出来的。”
“你究竟想做什么?”无事献殷勤,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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