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阿宁,有…有鬼…鬼来报…报仇了……”只觉嗓子突然干涩,缩着身子往卿宁怀里钻。
卿宁被她的动静弄醒,圈住她的手紧了几分,转眼便见窗外立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容。那人影一动不动,只有一只手规律地敲着木鱼。
卿宁呼吸微窒,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轻柔的摸摸浅木的脸,示意她莫害怕。
待他替浅木掖好被子准备下床时,只闻吱呀一声,窗扉敞开,方才在外的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进了屋来。
“阿弥陀佛,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那人站定不动。
眸光微闪,卿宁握紧手中匕首,暗道一句:“留不得你了!”猝不及防掷出匕首,直朝那人心口破空而去!
奚青山微微侧身,一颗石子自窗外飞来,快准狠击在刀刃上,与匕首同时落地,发出清脆响。
卿宁还保持着掷匕首的动作,又被一颗破空而来的石子狠狠击中手腕,顿时捂手,痛苦蹙了蹙眉。
奚青山扔下木鱼,扒拉一下头上的尼姑帽,赶紧去给恒寂开门。
床上的浅木见卿宁受伤,早已忘记惊吓,自高榻上翻下来紧张地检查他的伤势。
……
“你们可有话说?”关上门,四个人围桌而坐,桌面中央燃着盈盈烛光,深深浅浅映在男人英气的眉眼上,更显五官深邃,冷漠。
“公子要我们说什么?夜半强闯民宅,若是要说,也是你们该到官府去说。”卿宁眼里蕴着点点怨恨,而浅木则是低头不语。
“素衣庵发生惨案前一日,有一对男女假装姐妹投宿庵院,第二日一早匆匆赶进城报案,之后阴阳颠倒,恢复夫妻身份在此地住下。”语罢,淡淡盯着面前两人,语气颇有些漫不经心,“你可还有要补充的?”
男人的语气太过笃定,目光太过锐利,令卿宁心神不定。
“在下听不懂公子说什么。我同浅儿扮做此副模样,不过是有另外一个苦衷。并非你说的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仍然嘴硬。
“你所谓的苦衷,只因为你是一个戏子,而身旁的女子对你情根深种,奈何家中长辈不答应,所以你们便私奔到此。”
闻言,一直低头不语的浅云不由得抬眼看他,带着几分畏惧,紧张地握紧卿玉的手。
原来,浅木不叫浅木,卿宁也不叫卿宁。
见两人眼神恍惚一瞬,恒寂趁热打铁,继续道:“你们逃至此地,身无分文,便假装成一对姐妹投宿素衣庵,最后不知发生了何事,闹出第二日的惨案。你身边那位,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奚青山紧盯着卿宁与浅木,从他们微微震惊的眼中确定了他们便是素衣庵惨案的凶手。
卿宁紧紧盯着恒寂,问:“你们究竟是何人?那日遇见你们,也是你们意设计的对不对?”
“这纯属是个巧合。”奚青山解释。
“你们的戏做得太假,拿这点小把戏愚弄人。”卿宁垂眸,语气听不出情绪。
“故意的。”恒寂接话,“你并不是不相信世上有灵异之事,但却一眼便知道是人在捣鬼。你亲手杀死的尼姑,身形,嗓音与她皆不相似。”转身看一眼奚青山,继续道,“若平常之人,不过当讲捣鬼的人打一顿便罢,而你却起了杀心。”他点到为止,剩下的话不想再说。
语罢,一阵低低啜泣的女音散开屋中。浅云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如洪水涌来的恐惧淹没,几日以来压在心上的千斤重担令她喘不过气。
恒寂的话更是刺激了她,抱头痛哭起来,说话断断续续:“血……好多血……不是故意杀他们……不是故意的……”
见她痛苦不堪,奚青山绕至她身前蹲下,握住她的手安慰:“浅姐姐,你莫怕,我知道你们是逼不得已才会如此做。把苦衷说出来,我们会替你们想办法的。”
卿玉心疼地替她擦拭掉眼泪,缓声安慰:“浅儿莫怕,一人做事一人担,我不后悔。若我此后去了,你便回家去,好好生活。”
不知那句话戳中了浅云惊恐的心,紧紧攥着卿玉的手,语气带着乞求:“是我看着你杀的人,若是逃不过,我便陪你一起死。我决定跟着你离开家那日,便不曾想过再与你生生分别。”
卿宁自嘲一笑:“傻姑娘,我不过是个卑贱如蝼蚁的戏子,而你还有家人,有更好的生活。何必为了我,舍弃这一切。”
“因为我爱你,因为你值得,因为我们曾约定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哭腔颤颤,是真的害怕。
卿玉也是个苦命的,爹爹去世得早,家中只剩娘一人操劳,带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艰难度日。
家中贫穷,大哥又带病在身,因没有足够的钱财买药治病,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几乎被逼到绝路。
那日村里路过梨园戏班子,班主一眼瞧中讨野菜回家的卿宁,便悄悄跟着他。
回家后,班主打量一眼他家简陋的破房子,便有了底气,进屋同他的娘说了此事。
为了治兄长的病,毫无办法之下,卿玉的娘将他卖给了戏班子。
卿玉并不怨恨娘。手心手背皆是肉,天底极少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他知道娘的苦心,若再拖下去,兄长便会没了性命,他和娘便再也见不到兄长,而他进戏班子,至少还有命在。
进了戏班子的生活并不容易。卿玉身为男儿身,长相却甚美。曾演容貌柔美的龙阳君时,被同班用极其难听的词辱骂嘲笑。一路走来,受尽艰辛,直到遇见单纯可爱的浅云。
“你可是衙门的人?”他盯着对面的男人问。
“不是。”他侧目睨一眼奚青山,“她要破案。”你们就倒霉了。
奚青山暗瞪恒寂一眼,竟乱扔锅。
“事已至此,便再无甚说辞。若要我的命,你们拿去便是。只是——”他轻柔地摸着泪眼婆娑的浅月的头,柔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和浅儿无关,你们放过她。若不然,我绝不伏法。”坚定无比。
自己一条贱命宛若蝼蚁,没了便没了,无甚可惜。但浅儿不行,她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能重新开始她的人生。
浅云显然是个倔姑娘,死死握住他的手,眼光灼灼:“我一定要同你在一起,哪怕是在地狱,做一对**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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