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南使劲拽着裤子口袋,只觉得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种悲戚的情绪直往脑袋上顶,他嘶哑着嗓子问道:“真的没机会了么?”
被汗液黏住的黄沙堆积在老徐头的脸上,这一瞬间他似乎又苍老了很多,两个空洞的眼窝看向天空,似有些不甘,更多的却是一种超然物外的淡漠。
“我老了,即便活着也没几年日子,呵呵,不过老子够了,这辈子足够了。”
点上烟斗,他美美的抽了几口,又哼起那首熟悉的曲子。
这首歌承南听了很多年,他并不喜欢,总觉得曲调带着一种让人绝望的悲凉,就像无数生活在三道口的孤儿一样,看不到明天,没有任何未来。
歌声在风中飘荡了很久,直到碧绿色的火焰逐渐熄灭,直到安静的沙蝎群又躁动起来,那个干瘦的小老头才拍拍屁股起身,他温和的笑着,指向二道口的方向,“小子,跟紧我,可别掉队了。”
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承南的眼眶带了些湿意,他知道接下来这段时间,恐怕是他和老徐头的最后一段时光。
几年的朝夕相处,两人之间早就生出一种不用说出口的默契,他明白老徐头需要他活着,活着去到他所说过的那个星系,去见一见那里的星辰与大海,或许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放心,我绝不掉队。”
承南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用一种起跑的姿势紧跟在老徐头的背后。
然而不等老徐头抬脚,一阵猛烈如地震般的颤抖从两人脚下传来,石墩子开始急速晃动,地面积沙迅速褪去,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却在沙原中心缓缓上升。
光滑的石墩留不住黄沙,承南的身体也因为晃动激烈无法站稳,他蹲下身子,用手指抠住石墩表面的纹路,等沙砾尽数滑落,几块熟悉的六角形纹路出现在了眼中。
“这是……巨石龟?”
看着一条条嵌在石墩中央的金色纹路,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迅速填满承南整个胸腔,他使劲揉着眼睛,对老徐头大声喊道:“没错,是巨石龟,老徐咱有救了。”
巨石龟是一种生活在沙原深处的爬行动物,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它们性格温顺,且皮糙肉厚,无论是双头雕还是六足犼,乃至沙蝎的毒液也刺透不了它们厚实的皮肤,在这片沙原它们没有天敌。
这种动物很容易驯服,只是因为常年把身体缩在沙堆底下,几个月都不动弹,看起来就像块石头,很难被人发现。
而且存世的巨石龟已经不多了。
老徐头摸着硬如石头的龟甲,也是连连感叹,“看来你小子的运气确实不错。”
承南笑道:“哪里是不错,我怀疑我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天选之子,哈哈。”
驯服巨石龟的过程很简单,给它几口吃的,外加半罐子水,这大家伙就成了两人的跟屁虫。
沙蝎群发动了几次攻击,也没能给两人一龟带去任何伤害,也就慢慢缩回了地底。
有了巨石龟这个移动的堡垒在,接下来的路程再没遇到太大的危险。
随着时间的流逝,承南的军体拳也越来越精进,加上老徐头在一旁指导,哪怕面对一只成年六足犼,他也能轻松应付。
巨大而冰冷的钢铁堡垒,逐渐在沙原尽头显露出它的真容。
天空中来回巡视的飞艇,地面一支支机甲巡逻士兵,以及无数个人像感应警报探头,一遍遍的在两人身上扫射,没等他们靠太近,两人的资料和头像就已经通过网络输送到堡垒内部,投放在拉德将军办公桌上的电脑显示屏内。
“沙通,你去接一下。”拉德半靠在椅子里,揉着眉心对自己的书记员平静说道,“记住了,直接领到第二机甲部训练中心,不要让任何人插手。”
“是,将军。”沙通毕恭毕敬的回道,“那徐庸怎么安排?”
“给他在外面找个住的地方,一天三餐不准怠慢,另外派两个人盯着,不要被他发现。”
“明白。”
沙通行了个军礼,大步离开拉德办公室,门刚在他背后合上,那张阴毒的脸就沉了下来。
他摸了摸鼻子,一个月前的场景仿佛又重现在他眼前。
“承南……哼哼,很好。”
他冷笑了一声,走出第二机甲指挥部,不多时,一辆变形机甲车驶离了联合政府大楼,朝着沙原疾驰而去。
被无数或高或矮,或新或旧的金属大楼包裹着的联合政府指挥中心,确实很像一个乌龟壳。
椭圆形的楼顶遍布密密麻麻的日光接收板,光能通过楼体内部转化器,给整个指挥中心提供源源不断的电能。
至于矗立在四周的居民住宅,同样以这种方式向大自然汲取着可用的能源。
所以远远看去,整片区域就像一个大乌龟领着一群小乌龟盘踞在这片沙原,壮观又显得极其可笑。
不过承南始终板着一张脸,没透露过多的情绪。
他不想让这群高高在上的家伙把自己当成个乡巴佬,少年自有少年的骄傲。
而且自从他和老徐头坐上这辆机甲车,沙通时不时瞥来的眼神,让承南始终有种像是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不禁在心头思索起来,难道那天的事儿被这条秃顶老毒蛇知道了?要真是这样,接下来自己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直到机甲车载着他来到了堡垒内部,看着目不暇接的街景,喧嚣的人群,炫目的霓虹灯,以及街道两边或麻木或游离的眼神,压在承南心底的阴霾才逐渐被驱散。
如果说三道口是个垂暮的老人,处处透出一股死气,那这个乌龟壳就像一个被酒精麻醉的青年,透支着他仅有的活力。
但对一个少年来说,这些鲜活的色彩已经足够他消化半天。
沙通叼着一支烟,半眯着眼睛,余光始终没从承南的脸上移开。
“呵呵,像你们这群生活在沙原的小蚂蚁,怕是一辈子都体会不到这种醉生梦死的日子吧。”
承南收回目光,看着沙通认真道:“还不都一样,我们都是依附于这个世界的蚂蚁,只是这里的蚂蚁窝大了些,华丽了些罢了。”
机甲车并没有在街道上停留,一直朝着深处那个庞大的钢铁堡垒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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