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临，暂时拯救了惶惶不可终日的贼军。丰原镇四周回复平静。方田和何书智将洪春等人堵在一处名为寒坪的地方，时刻派出探马监视着。李同则在盛鹿林就地安营扎寨，等待天明与方田发起合围。

章如松起义失败的消息传到洪春军中，引起动乱。洪春等人想要封锁都来不急，其中少不了李同的推波助澜。无数反王贼将想要趁夜逃走，却无路可逃，大军围困，按以前的传统套路，可先诈降，再谋出路。可如今皇帝下了死命令，凡投降的贼军必须解除兵甲，销毁器械，集中审核，无大罪者，就地安置，有大罪者，判刑赎罪，从劳动改造到死刑，再无所谓封官许愿之事。

他们这些反贼头子，哪个不是满手血污，罪大恶极？这是不想让他们活了！他们手下的小兵却不这样想，当晚，贼军仅在前半夜就发生一百多起逃营事件，逼迫洪春等人使用霹雳手段，杀了不少人后，才得到制止。

洪春叫来诸反王贼将议事，场面一片寂静。众人眼巴巴的望着洪春，没人开口，不知道说什么。对比几天前的胜券在握，那时他们的事业正如这春天一样，充满生机，哪像现在败兵残将，如衰草枯杨，任人践踏。

这样的大起大落，足以让人疯狂。幸好洪春疯过，有了抵抗，只是精神萎靡，再也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洪春开口道：“诸位，我等身处此间，进退不得。朗山关失陷，章如松起义失败，更使我等陷入绝境。诸位尽可投降，但能否活命，只能寄希望于皇帝的仁慈。诸位想想我等因何起义？因为朝廷腐败，昏君无道，这个国家连最基本的温饱都不能给予我们。我自起义以来，无时无刻不在忧惧之中度日。前有大军围剿，后有奸邪觊觎，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明日，我会与诸位同朝廷展开最后的战斗。胜也罢，败也罢，一切都交由天命。望诸位能秉持最初的信念，与我一起，走完这一段路。”

洪春说的眼眶湿润，这是发自肺腑的感言。在座众人听到，有人低头沉默不语，有人交头接耳。众人都意识到洪春已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兵力上，经过几次大败，两军的差距逐渐缩小，义军兵甲老旧，骑兵占比不大，根本抵挡不住朝廷军队的进攻，再以战力而论，朝廷已然占优势。或许，从来都是朝廷占优势，之前义军是依仗修仙者相助，才取得那样的战果。

现在修仙者不灵了。

想到这点的人将目光投向展讯等人，希望他们能再次展现奇迹，拯救义军。

有人问道：“仙长可有计策？”

展讯感受到那希冀的目光，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并未表现出一点心虚，开口道：“如今之事，关键已不在我等。诸君唯有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是我们不是朝廷军队的对手啊！”

展讯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这是晋元丹。本为我仙家调理气脉之物。凡人服之可使气力增加百倍，不惧疼痛。”

“仙长有此神物，为何不早早拿出？”

展讯轻轻摇头：“一是数量不多，二是不通练气之法的凡人难以承受其药力，虽然它能够增加气力，但三个时辰之后，便会血气上涌，爆脉而亡。”

“这个……”众人明白这是要他们牺牲将士的性命。

一夜未眠，诸贼眼对眼的等待着天明。长夜将尽时，心底遍生凄凉之感。

战斗并未如期而至。

李同连夜审讯章如松，通过读心，得知末勒河对面隐藏有大批军队，随时可能进攻官军侧翼。他急忙发出命令，让方田对已是强弩之末的洪春贼军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秘密抽调兵力前往南线防御。

如果章如松所知的情况无误，这支军队就是嘉祉四年参与第一次征讨的叛军！当年他们转向西南，下落不明，想不到在这儿出现了。

“崇王果然不简单！”

崇王封地在西部边陲，近年来，因为战乱，早已失联。自先帝在位的最后几年，胤国朝廷对除了北部外的其它藩镇的控制力就几近于无，否则也不至于在干王军进攻京畿地区之时，无人勤王救驾。李轻书当年将几个兄弟分封到那些地方，就是想让他们自生自灭。

崇王的触手还真是长，从北到南都有他的布局。

李同还秘密审问了松通子，在以龙气折磨和摧毁金丹相威胁之下，松通子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供出了李同想知道的所有信息。

李同得知暗杀的白正先的人，叫作展讯，现在正是洪春那方修仙者的负责人。

绝不能让他跑了！

末勒河南岸，叛军偃旗而行，渡河的工具已经齐备，只待一声令下，大军便可向北岸的许安、富太隆所部发动进攻。叛军统帅欧阳零却陷入两难之地。在他面前是十几名从章如松那逃回来的溃兵，与他们一同到来的，还有铁冰军用剩下的元龙液。

“你们说章如松已经被皇帝击败？生死不明？”

“是，若非我等在开战之前，便被章将军派来运送元龙液，恐怕也是难以逃脱。”

欧阳零陷入沉思，怪不得现在还不见章如松传达信号。其身旁副将问道：“将军，我军是否继续？”

欧阳零道：“势在必行！不论章如松那边如何，我军都得进攻，灭掉许安和富太隆，消弱敌军。一则出其不意，二则间接帮助洪春脱困，现在情况有变，主上不能让这股反贼势力被消灭。这边战斗开启，皇帝定会惊恐，若派兵支援，洪春的压力就会小很多，突围有望。洪春只要逃回去，重整旗鼓，朝廷便不能从中部轻易脱身。洪春只要撑到张重明出兵。朝廷大军便会彻底陷入泥潭之中，被我等分而食之。”

“传我命令！三军渡河，先向许安军进攻！”

柿子先挑软的捏！

南岸，此时，锦衣卫快马加鞭携带着李同的旨意进入富太隆和许安的联合指挥所。

“什么？南岸有叛军！”许安满脸恐惧大声喊道。

传旨的锦衣卫轻蔑的撇了他一眼，对富太隆道：“陛下说了，此战由富将军全权指挥，不论如何，你都要守住南线不失，援军马上就到。”

富太隆推开挡在面前瑟瑟发抖的许安，上前接过符令：“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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