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听说了吗？咱们陛下昨夜又宠幸那个小妮子了。。。”

“也不知道她今天还能不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呵呵呵呵。”

“去，德性！咱们陛下有多龙威虎猛，你没领教过呀？”

一众宫妃在掌事嬷嬷的通传声中歇了议论，纷纷起身行礼，肃穆严谨。这一番行动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才罢，没的累倒了几个，由随身嬷嬷告了罪，被搀出去了——说来也不稀奇，顺帝皇后林氏向来架子大，自打太后退居慈宁宫，便教一众嫔御日日请安，磋磨得每日都得抬出去几个才肯罢休。

“也不知道刚才是哪位姐姐在编排我的不是。”门口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那声音，倒与她水红色的裙摆十分相衬，“如今。。。呵呵呵呵。”

“顾美人。”皇后面不改色地叫摆膳，“过来坐，陪本宫一起用些。”

“是，娘娘这里的东西，必是宫中最好的。”

顶着疲惫的身子，顾湘月吃掉了两盏冰糖炖银耳，半碗糖水，以及一满盏酸酪。当天回去之后，喉咙便有些发痒，怕是要影响歌唱了。

“娘子真是好性儿，任由她们撺掇。”

自打她攀上美人的位份，皇后便指派了一个掌事嬷嬷和两个小宫女过来。嬷嬷倒还好说，那两个丫头比她年纪还小一些，但凡有看不过眼的事情，都摆在脸上，给她惹了不少麻烦。

“你倒是不容易被撺掇，你上呀？”湘月压着嗓子骂道。

“奴婢是替娘子抱不平，娘子怎地冲我来了？”

“你还混说！”湘月愈发不高兴起来，拍了桌子发起脾气来，“她们嫉妒便嫉妒了，你算什么东西？还想着让那些位份高的灌你们喝这些好东西？呸，还不出去照照镜子！”

小宫女被骂得呆住了，规矩早已抛诸脑后，根本忘了要请罚，更加重了湘月的恼恨。

“滚！”湘月丢了茶盏，瓷器碎裂声中，夹杂了她的哭音。

“都给我滚出去！”她把头颅迈进臂弯，哭道，“我只不过是想嫁得好些，得丈夫宠着些，刚刚得偿所愿，你们便一个个的跑来搓弄，干嘛呀？啊？你们要干嘛呀？”

哭闹了一通，晚上便有些低烧，嬷嬷遣人去报给了御前的大监，当夜的侍寝便被取消了。

接下来的几日，顾湘月都没见到皇帝，虽然也没见到皇后，但两个小宫女已经将风言风语传进了盼音阁，什么皇后给她下药啦，皇后争宠啦云云。

“你们惦记皇后这样多，不如回去坤宁宫吧，咳咳。”

“娘子！”两个宫女先是愕然，下意识地跪下了，“娘子，奴婢们不是这个意思。。。”

“嗐。。。”顾湘月叹息一声，翻身向着窗内，不再同她们讲话了。直到嬷嬷将两个小宫女遣出去，才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打湿了寝枕——就算做了宫妃，一朝飞上了枝头，怎还是有这许多高低对比、人心向背呢？

从八月节之后，顾湘月便断断续续病着，一直都没落着单独见皇帝一面的机会，宠爱便也淡了。随之而来的惨淡生活可想而知，两个宫女更是暗暗生出了不满，干活也愈发懒怠了。

皇后娘娘倒是春风得意，一手张罗起重阳家宴，将盼音阁的人也调了过去帮忙。

“人情冷暖，到哪里都是这个样子的。”嬷嬷这样劝说道，“娘子不如发奋些，早些好起来，陛下来了，自然就好了。”

“我也是自小在这里的，还能不明白？”湘月喝了药，嘴里还是满满的苦涩味道。

“知道做不到罢了。”嬷嬷笑着递给她一枚果脯。

“除了昔花楼那几个贱蹄子，也只有嬷嬷你对我好了。”顾湘月攥着果脯哭了起来，“从前，从未有人跟我讲过道理，活了这许多年，才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比自己想要得到的待遇重要得多！偏这话，还是没见过几次面的人告诉我的，呜呜~~”

嬷嬷被她的话唬了一跳，上前抱住了不住流泪的她，劝道：

“娘子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咱们的位置，那可都是陛下赐予的，不能。。。”

“嬷嬷，咱们自个儿想要的东西，不能自己去拿吗？”

“自己。。。”嬷嬷吓得松开了手臂，反手捂住了胸口，“娘子再这样混说，老身可不敢跟在娘子身边伺候了呀！”

“你怕波及自身，我也是能体谅的。。。”湘月吸了吸鼻子，大体止住了哭声。

“老身还有丈夫、儿子在家，老身不敢乱来的。”嬷嬷低了头，站到一旁不敢靠近了。

“原来。。。”顾湘月抬起迷蒙的眼睛望定了她，“原来，有亲人是这样的感觉么？可惜，我的家人却从未如此牵挂我，我。。。都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

“娘子的亲人，肯定还记挂着您呐，就像老身记挂着自己的儿子一样。”

望着她笑眯眯的眉眼，顾湘月更加迷惑了：“可是，不管我在宫里过得好不好，他们都没捎过半句问候进来，就算我现在服侍了陛下，沾光他们都不肯来吗？”

“这个。。。”嬷嬷被问得语塞。

“算了，反正我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还不如。。。”她垂头丧气地抱怨着，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嬷嬷，你说，如果我出去找他们，他们会不会认我？”

“老身。。。老身可没学过算卦呀！”

“哈哈哈，嬷嬷你真是我的开心果！”笑了一阵，顾湘月漱了口，将果脯一点点掰着吃掉了，还叫了摆饭，“嬷嬷，饭后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想尽早好起来，好去见陛下！”

“哎哟，我的娘子，您终于想通了！”嬷嬷高兴得热泪盈眶，忙忙地又给她填了一碗饭。

“嬷嬷，我病才好，吃不消这么多的。”她微微蹙了眉。

“好好，下顿，下顿吃，啊。”

“好！”顾湘月笑着答应了，既然选择跟皇帝过一辈子，就免不了要跟他的妃嫔们争斗，那么，就来看看，我们到底谁的手段更精妙，谁更得皇帝陛下的欢心好了！

她这样想着，将一碗饭吃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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