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燕京,一路上便顺遂多了。
也不知石嬷嬷用了什么手段,竟从秦齐二王的“勤王”大军夹缝中一路穿过,妥妥进入了豫王的封地——不过,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从秋高气爽的燕京一路南下,天气越来越暖和,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其间,马车夫换了几个,从浓浓的燕地口音,逐渐向洛阳方言转移。
“姑凉这是去走亲戚?”
最近换的一个车夫,是当地的老乡,操着一口烩面味儿,跟我们介绍当地的土特产。
日头过午,他将车马赶进路边的一个小窝棚,拴好马匹就来招呼我们下车。他说——
“这家路边摊——咳,姑娘跟阿婆可别嫌弃店小,他家老娘做的烩面,可是除了我老婆外最地道的手艺啦!”
我们就坡下驴,跟着他跨进了窝棚里,彼时已有几桌行商模样的人在座了。
点餐后,那车夫趁着老板娘亲开火的空档,拣了碗筷茶水给我们,然后便去喂马了。
“这个车把式,还挺勤快哦?”我小声跟石嬷嬷咬耳朵,想起他絮絮叨叨的样子,不禁嗤嗤笑了起来,“就是话多了点!”
“姑娘还是消停些吧。”石嬷嬷自打下了车便板着脸,警惕地四下打量着,“这边厢没有咱们的接应,你也敢应承他下车?真是没心眼。”
“嬷嬷不嫌弃我缺心眼就好。”我没心没肺地笑着,捧起茶碗就喝,丁点不嫌弃茶水粗糙。
“你还真是。。。”石嬷嬷眉头蹙了蹙,“人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这不会是要把前二十来年的一并傻回来吧?哎哎,我说,你就没有一丁点水土不服吗?这么能喝。。。”
我双手捧起茶杯,直拿眼睛瞥她。只见她从怀里拿出一方折得整整齐齐的帕子,小心翼翼打开,从里面捻了一丝什么,往自己的那杯茶水里撒去。
“喂喂,嬷嬷你在给自己下什么毒啊?”
“小姑娘话本子看多了吧?”
这时,摊主端来了三只盆子那样大的碗来,里面是香喷喷的面条,看得我食指大动。只是他那话。。。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来,还有醋碟、辣子碟。”摊主将家伙什一一摆上桌,嘴里也没停,“唉,这有人出远门的话,总得带些家乡的土在身上,到了外地,煮水时放上一点儿,人就不闹病啦。这位阿婆,小子说的中不?”
我们被他这一番剖白逗得直乐。
这时,车夫也回来了,见烩面已经上桌,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到旁边的溪水里草草洗了把手,撩起衣襟抹干,腿一片坐到了我对面,笑呵呵地拿起了筷子。
也不用我们推让,那车夫先唏哩呼噜吸了一口面条,然后闭着眼睛摇起头来。
“嗯,就是这个味儿。”他那一口面在嘴里品了足有小半刻,才恋恋不舍地吞下肚去,“你们怎么不吃?不怕,他们和面的水都是旁边那条溪流里取的,干净得很!”
我与石嬷嬷面面相觑,反倒不敢吃了。
“哎呀,出门在外,就不要太讲究啦!快吃,吃完咱们还得赶路咧。”
跟着这个车夫,我们实打实吃到了一顿可口的饱饭,即便我的身体对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一路上,石嬷嬷也没有让我操心过路引文书,甚至吃穿用度,无一事不贴心,直到——
“你们这银票。。。”银号掌柜将嬷嬷递过去的银票靠近烛火,反复查验,小眼睛斜斜地瞥着我们,“是京畿那边出的吧?”
嬷嬷点头,问:“拜托掌柜,我们还要赶路,给我们兑成现银吧。”
“哎呦,您看这。。。”他掸着银票,银票边沿眼看就要燎到烛火,我心里一急,劈手就夺了过来,斥道:
“能兑就兑,不给兑就要烧我们的票子啊?你这奸商,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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