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劲风四起。

在远处五行山下猴头兴奋地嘶喊声中，几欲人高的尘土、枯叶席卷八方，几粒迸到白马身躯的沙粒，竟是直接嵌入肉中，如弹丸一般犀利强劲！

唐僧以袖掩面，牵白马顶着狂风而行，萧索瘦弱的背影，在漫天尘土当中，如不屈古松，让人动容。

天色渐暗。

晚霞涌起。

本就金色的霞光慢慢从五行山山巅开始往下褪去，如一尊不动神佛缓缓脱下身上袈裟。

……

“师傅！”

“师傅！！”

“师……傅！！！”

也不知道是嘶喊了大半天以至有些劳累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猴头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语调也从先前的高昂亢奋，渐转为低声悲鸣，如山间鳏寡孤兽，在夜色缓缓降临时刻被悲怆涌入心头。

听到这语调变化过后的呼喊，不知何故，唐僧心底莫名生起了几分复杂，脚步也是不由得愈快了几分。

终于，在越过一处山坳之后，他见到了那只传说当中的猴子。

只是……

头上堆苔藓，耳中生薜萝，鬓边少发多青草，颔下无须有绿莎。

眉间土，鼻凹泥。

神色枯槁，形如尸骸。

这猴子，当真是当年那擎铁棒大闹天宫，让各路仙神束手无策，使十万天兵天将为之胆颤心惊的齐天大圣美猴王么？

这分明就是一只营养不良，甚至是即将入土的山间消瘦野猴啊。

唐僧的目光望向猴子的同时，不远处，五行山山脚之下，猴子也是艰难地抬起了头颅，不断扭头努力甩掉眼角厚厚的眼屎，看向了唐僧。

面容俊朗不失英气。

一身素白僧袍。

双手合十，脚踏金色晚霞而至。

似一尊佛。

这就是观音大士口中，那将把自己救出这五行山，然后自己将要一路保护着去西天求取真经的师傅么？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起。

唐僧走到了猴子面前。

低头。

看向猴子的眼神没有惊恐、没有排斥、没有厌恶。

只有淡淡的温和，和轻轻的笑意。

在这一瞬间，猴子有些惘然，似乎自己依旧是当年那个斜月三星洞当中四处打闹、不听法会的顽劣小猴。

而面前这人，就是那授自己一身神通的菩提祖师。

“师，师傅！”

惘然当中，猴子下意识地呢喃出声。

“哎！”

唐森闻言，微微一笑，温和地应了一声。

然后一撩僧袍，就那样径直坐在了猴子旁边，伸出手很是细心地帮猴子拿掉了头顶之上的枯叶、杂草，整理着他那数百年来不曾整理过的毛发。

“师傅这是作甚？”

“快，快救俺老孙出去。”

“快！”

像是孩童一样略微平静了片刻之后，急迫的表情出现在了猴子的脸上，甚至双眼深处，还有一些不满的情绪流露。

他被压了整整五百年。

没有人能够理解到他对自由的无上渴望。

这个地方，他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多待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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