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刚把最后一个竹叶酥喂进嘴里,将嘴边残留的碎末扒拉到地上,便看见在一旁雪地里低头觅食的小雪鸽,那小雪鸽通体雪白,在雪地之中几乎很难辨认,只有当看到它那一双灵动得似红宝石般的小眼睛和那张浅黄色的小喙才让人得以分辨。青羽仔细一敲,发现它的腿上果然又有字条,于是转头对阿文无奈地说道:“怎的今日它来得竟这样早,我还没学曲子呢,你就又要回去了……”
阿文笑着对青羽摆出一个他也很无奈的表情,便站起身,走向了小雪鸽,拾起它带来的那张字条。青羽见他展开字条后,笑容凝滞,眉头深锁,目光深深地看着字条上的内容,但随即当他抬眼望向青羽时,双眸又化作波澜不惊的样子,嘴角依然挂着好看的笑容。
但青羽的直觉告诉自己,那字条上必有什么事让他心生忧虑,他那样一个文文弱弱的少年郎偏偏又爱把苦咽进自己肚里,青羽眼见着他那副似是在逞强的模样,心中觉得很是酸楚,他对自己那么好,不光教授自己学笛曲还总为自己带好吃的,自己也一定要做点什么帮他排忧解难才行。毕竟今时不同往昔,她南宫青羽也是学了不少时日的武功,如若有人胆敢欺负她的好友兼老师的话,她绝不能袖手旁观,一定要及时出手好好教训他们才是。
阿文见她眼中流露出的担忧,便打了几个他二人常用的手势让她宽心后,起身道别而去。青羽在心中纠结数秒,便下了决心……她假意同他如往常那般道了别,实则偷偷跟在他身后……
她跟着他走了两条街,绕过了一个又一个拐角,终于到了一栋建筑物的后门,这里的外观她似乎是见过的,可又一时想不起来具体是何地方,只好跟着他进了那虚掩着的门,谁知刚一闪身,便被一个人从身后锁了喉,青羽心想自己这下疏忽了,怎会没想到有人会躲在门后呢?但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反抗,便突然觉得脖子上那股力量松开来,猛然回头,发现自己身后那人竟是阿文。
“啊…原来是你,阿文,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遇到坏人了……”青羽急忙喘了几大口气。
青羽瞧见他有些疑惑神情,便继续说道:“我是看你今天读字条的表情不同往日,有点担心你的安危,所以就跟过来看看。”
阿文看到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说担心自己的少年,心中不免有些许雀跃,那种被人挂念着的感觉占据心头,扫走了刚刚内心的烦忧。
“不过话说这是什么地方?看这风格有点眼熟似的。”青羽发问道。
阿文指了指后门牌匾上的字,青羽顺手势看去,“醉花楼”三字赫然入目,她只觉面上一红,却要强装镇定:“啊哈哈哈,阿文你真是好兴致,原来是要来会……”话音还未落,只听一陌生却极为好听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小心!”
青羽来不及追索声音源头,只见数十支羽箭从天而降,她心中一惊,目光一定,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随即深深呼吸一口气后,便迅速抽出腰间的配剑,顺势把阿文挡在身后,沉声一句:“阿文别怕,有我呢。”
一旁的阿文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说要保护自己的白衣少年,心头那股奇异的感觉又再次出现,他看出他的剑法有些笨拙,但每每挥舞一下,自天而降的羽箭却毫无遗漏地被击落在一旁。
待羽箭全部被击落在地后,青羽脸泛红光,气息有些不稳,鬓角已被汗水打湿,她用手擦去额间的汗珠,对阿文回眸一笑,就是那一笑,阿文清楚地知道这少年便是自己除离世大哥外,这辈子必定要倾心相待的人。
但还未等青羽开口同他说话,又是一拨人破门而入,她有些傻眼,从前练习功夫,不肥伯伯都是让她和木桩过招,这对付“死”的东西还行,可面对这一群活生生的会武功的人……她属实有些力不从心,心中不免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行事,可是看了看身后的阿文,她咬了咬牙,捏紧手中的剑,准备向前迎去。
谁知身后的阿文突然一个飞身挡在她面前,眼带笑意地对她说道:“阿羽,剩下的我来。”
她这时才注意到,阿文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把长剑,他的身旁竟也多出一个黑衣青年,那青年抿着嘴,皱着眉,眉目之间透露出淡淡的杀气。不一会二人便和那伙人打在了一处,她便被护在一旁角落处。
青羽见状,暗自长舒一口气,所谓“用时方恨少”大抵就是指的现在的她,她心想原来从前自己学武真真只是学了皮毛中的皮毛啊,幸好今天有帮手,不过,这个阿文倒是深藏不露,竟在自己面前隐藏了这么久。
青羽十分奇怪自己的眼下的心情和态度,明明是被好友欺骗了那么久,可她竟不觉得生气,也丝毫没有被人蒙在鼓里欺骗了的感觉,反而觉得有几丝惊喜和几丝欣慰,从前她一直觉得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不能开口说话是件令人极为遗憾的事,现如今这美中不足的一点便被填上了,而且他竟然还有一身如此好的武功,这便不得不让她更加觉得喜出望外了,此时她只能感谢老天爷爷有眼,没让这样一个出众的温润少年郎因身有缺陷而被湮没在世俗的蜚语流言中。
她轻笑望着武艺施展得如此行云流水的阿文,心想人和人之间的信任真是妙不可言。
片刻之后,那伙人被阿文和黑衣青年打得节节败退,已有多人身负重伤倒在地上,他们逼不得已总算主动停战而后便相互搀扶着迅速离开,阿文和黑衣青年见他们逃跑,也未再上前追去……
“方才多谢这位公子相助我家公子,在下刘穆。”
“不用客气,还要多谢你赶来得及时,我叫穆羽,名字也带一个穆字,很高兴认识你!”
青羽对这有些面瘫的黑衣青年笑得一脸灿烂,那男子兴许是有些是不好意思,便僵硬地扯出一个极为别扭的笑,青羽在心里偷笑他的滑稽,之后便佯装生气的样子对阿文道:“好你个阿文,究竟有多少事儿瞒着我?”
“仅此两件,今日你全知道了。”阿文摊摊手,无奈地对青羽笑道。
青羽本想借此事多诓诓阿文,让他不能再找借口不教自己那首曲子了,可转念一想也有些心虚,自己的身份性别为了不给父母亲添麻烦也一直有所隐瞒,此时若是抓住此事再向他讨好处未免忒不厚道,于是便咽下已到嘴边的话,转而问他多讨了几份竹叶酥当做是小小的赔罪礼物,让他明日记得捎给自己,随后便迅速整理了仪容,向二人告别而去,她一路小跑前进,生怕天色暗了又被父亲和师父责罚多练一个时辰的剑法……
“公子,属下今日来迟了,你可有受伤?”
“无碍,那伙人必是文锐派来探查消息的,并非想取我的命。”
“可是事先我们在此处掩人耳目的计划失败,你的武功也有所暴露,只怕他接下来又会搞出什么动作。”
“这一天迟早会来,让他提早知道也并非坏事,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阿文面色沉着,那样深的眼神是青羽不曾见过的,在他面前,他的眸子似乎可以回到几年前,恢复成从前的清澈纯真。
他心里的那片净土被这个突然闯入他生命,一次次破坏他的计划却又一次次让他感受到温暖的少年重新开垦,他不想亲手去破坏这份让他能够暂时忘却现实生活之艰难的友情。
因为这样的活着是带着色彩的,自从大哥被害死后,他竟第一次感到自己并不是孤身作战,感觉到自己的心又重新变得鲜活,这份友情,于他而言甚至是宛若手足兄弟的。
可如今,他却不能耽于美好无法自拔,毕竟他自己还身处在水深火热中,绝不能将阿羽他也拖进政治权斗的漩涡里……所以今日之后,他便需要同阿羽保持距离,减少会面次数,以免阿羽被文锐的手下喽啰盯上。
“阿穆,近日你派几个手下,日夜守在穆府附近,一旦阿羽出门,一定要保护好他。”
“公子,那位穆公子既是盐商穆府中人,安全应当用不着我们操心吧?”
“在穆府之中当然不用,但出了穆府谁又敢保证?文锐那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你是清楚的,我们不可将其他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刘穆虽不知自家公子为何如此劳师动众,但瞧见他的脸色,便也不好再多说下去,只得应下了。
安阳城郊,暮色正浓,一架极为精致的马车停在与它的贵气格格不入的田埂之上,车中一身着黑金长袍的中年人正惬意地怀抱美人,呷着玉杯之中的美酒。
“大人,他今日又去了那醉花楼,可今日身边却多了个白面小生护着他。”
“哦,竟有人会敢护着他?”
“想是那小生并不知他的身份,而且那人的武功很是拙劣,不过这反倒是帮了我们的忙,让他使出了几招功夫,看起来他的武功并不如我们想象那般差。”
那中年男人一听此话,目光转为阴戾,重重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吓得他怀中之人不敢动弹,张口说道:“哼!我早知道他不会这么乖乖听话,暗中定是有所隐瞒,你们都给我盯紧点儿!”
“是!大人……还有一件事,我们的人偷偷跟踪那白面小生,看着他似乎是进了安阳最大的盐商穆府之中……”
“加派人手!调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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