禺心老者说完那句话后,整个屋中便陷入良久的寂静中。
青羽心中惴惴,不明禺心老者为何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莫非是已然察觉他二人今日来访的目的是为高子阳及其身后那一个组织。
虽说她不明其意,对禺心的观点却是带着些赞同的,自她上一次在琼玉殿正面与高子阳交锋之后,她亦隐约觉着高子玦与高子阳二人有着某种十分相近的气息。
或许是他们待人一贯而有的淡漠,或许是他们时常显露眼底的疏离……
但,不论如何相像,她却比谁人都清楚,他二人绝不是同一类人。
“其实,我亦自小便觉得与二哥惺惺相惜,只是从未对其开口表达过。”
沉默许久的高子玦忽地开口,声音听来低柔且温和。
青羽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抬眸望向高子玦,此时只见他挺立的身影恰好斜遮住从窗棂中投射而入的日光。
那束光线一半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一边侧脸照亮,而另一半则散落在地,投映了一地的斑驳。
青羽凝视着他轮廓清晰的侧脸,分明的下颌线在柔光中失了锋芒,眼眸垂落,看不出悲喜,只有纤长的睫毛轻微的闪动,不知是光芒灼目,还是回忆伤神。
正在这时,禺心老者突然笑起来,抬眸望向高子玦,“阿阳他……曾说过与你这番话十分类似的话。”
禺心老者顿了顿,似是有些许哽咽。
而高子玦的眼眸却蓦地抬起,眸中仿佛染着一层淡色的微光,青羽猜不透这光芒的含义是何,只觉得类似的光,他曾在自家大哥望向自己的时候见过。
兴许,这便是血脉相连之人方能彼此明了的情绪吧……
“他曾说你虽是众兄弟中最小的,却并未得到先帝更多的垂怜,而你却惟日孜孜,无敢逸豫,总希望能得到先帝的青睐,这一点与他甚是相像。”
说罢,禺心老者轻叹一口气后,便颤颤巍巍地步向窗边的藤椅,扶住扶手,缓缓落了座。
高子玦闻言,唇边轻挽起一抹苦笑,眼眸之中的哀伤之色仿佛已盖过了那层微光。
青羽听了这些话,心头竟也升起几分无言的悲伤之情,却不知所为者何。
禺心老者皱纹密布的面上看起来苍白且黯然,完全不似高子玦头天几天与他相认之时那般矍铄。
只见他双手颤抖地端起一旁案几上的茶杯,饮尽一杯茶水之后,面色才有所缓和,接着便听他继续开口道:
“你兄弟二人皆是清冷孤傲,内里要强的性子,不过你却比他果敢许多。
虽从不开口索要你想要的,却也敢于对抗自己不愿要的,即便知晓不论如何对抗皆是无济于事。
而他,却只能在强权之下逆来顺受,在暗夜之中踽踽独行。”
高子玦挺立的身影甚是明显地晃了一晃,眸中的神色复又被惶惑所取代,心头暗涌一波紧接着一波,起伏不绝。
青羽亦是愈发不明禺心老者为何选择在这时告诉高子玦这些,难不成是为了先发制人?
“老师……”
始终沉吟不发一言的高子玦正欲开口,似乎是重新振奋精神打算将今日来此的正事提到台面上来,却被禺心老者抢先出言打断。
“阿玦,你应该懂得抗争无果之后的无助与无奈吧?”
禺心老者凝望着高子玦,眸中流转着他与她一时都无法明了的暗色。
高子玦张了张嘴,可嗓中却未有声音发出,不知是他一时失了声,还是话至嘴边却欲言又止。
“被迫伤人、杀人,被迫背负冷血骂名,被迫迎娶自己不喜的女子,被迫以一人之力还整个皇室的债,这一切你可曾觉得痛苦?”
禺心老者眼见高子玦不答话,便又接着递来一句话,只叫他应接不暇,更令他忆起曾经不堪回首的往事。
青羽瞧见他原本就白皙的脸庞血色渐失,薄薄的两片唇瓣紧抿成一条细线,下颌止不住地微颤,她的心随即便跟着抽痛起来。
禺心老者用意尚不明朗,青羽却不忍再见到高子玦这般模样,正想出言阻止他再说下去,却又被他抢了先。
“如若你曾痛苦过,那你二哥他便是绝望了,他受过的创伤远比你多更多……
他自幼便寄养在你母亲名下,因为不知生身母亲是谁人,又生有异色双瞳,不单受皇室众人排挤,甚至还要忍受宫人的冷落。
后来寻见了母亲,本以为迎来了希望,可因其母受宠,惹得后宫诸多妃嫔眼红,终成了众矢之的,因此他承受的非议便更甚,但他却甘之如饴,只因他不再孤苦无依。
可……造化偏要弄人,其母后因以妖异之术祸乱后宫被下令处死,他亦被人迫害,险些丧命……
至此,他眼前所有的表面和谐皆不复存在,待他再回到宫中,虽圣上怜其失了生母,对他恩宠备至,但他却一改从前的做派,变作了众人口中那个暴虐横行、滥杀无道的人……”
禺心老者一口气说出埋在心底多年的话,一时间心潮起伏不止,竟令他不住地咳嗽起来,他忙去抓案几上的茶杯,可杯中水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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