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闻此言,玄狐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当即便双手抱拳,朗声回应。
“起来吧,希望你能尽快带给我好消息,事成之后,除了这吉光门头号杀手之位,我还另有其他奖赏。
眼下这杯好酒就当是我赐你的第一份奖赏吧。”
玄狐正徐徐起身,眼见他面色缓和,甚至带着些欣喜之色,可就在高子阳将琉璃盏递在他面前之时,他的双膝复又一软。
“咚”地一声闷响之后,他便又跌跪在地。
高子阳挑了挑眉,眸中闪逝而过一丝轻蔑,随即他又挽起笑意,“怎么?跪久了腿麻了?还是说,你担心酒里有毒?”
“属、属下不敢……”
玄狐十指瑟缩着,但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杯酒,一寸一寸地凑近自己的唇边。
唇一触及到冰凉的深色液体之际,他紧闭的双目间叠起了褶皱,呼吸骤停,心跳暂止。
随着喉结的滚动,他终于咽下了那深色的液体,浊酒入喉,他只觉一阵清冽,沁入肺腑,蔓至口齿。
他静待着,时间分秒流逝着,他的五脏并未如所料般剧痛起来,反倒觉着原本发凉的身体逐渐暖和了起来。
“此酒是突厥进贡的上等好酒,味道可还好?”
高子阳笑着,眼底看不出波澜,平静似水。
玄狐微微颔首,“谢主人赏赐。”
“下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高子阳不再看他,下了一声命令,便步向床榻。
玄狐站起身,双腿已恢复了从前的力量,口齿中的留香,肺腑中的余暖皆让他最终放下了心。
这确实是一等一的好酒,无毒的好酒。
良久,待玄狐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夜色中,内殿才传来洛桑低沉的问询声。
“主人,那酒?”
“有毒。”高子阳答得颇为随意。
“主人既已决心将追查黛鼠与黑市关系之事交与他,却是为何又?”
“此毒并不会当即致命,待他将此事替我办妥,我再正式赐他这份永绝人世疾苦的厚礼……”
南宫府。
已是深夜时分,青羽和高子玦共卧一榻,锦衾渐暖,二人的睡意却迟迟未来。
他二人在今日听完禺心老者对当年被毁史料的讲述之后,便始终未能从中抽身,似乎那种延绵的悲伤亦正不断侵蚀着他们的神经。
清冷的月光入户,映照着他二人未眠的面庞。
“阿羽,你为何那般肯定我无谋朝篡位的想法?”高子玦忽地开了口。
“如若你当真有此想法,那在我爹娘来过之后,便应有所行动,可你却始终不倦地查探异族人有关的事,丝毫不见有除此之外的任何行动。”
青羽未有侧目,仍将目光定格在有月色倾泻点缀的窗棂之上。
“你爹娘可是同你说了些什么?”高子玦微蹙峨眉,偏头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并未,只是我娘在临走之前叮嘱我要着眼大局,我便猜到了。
我想他二人若不是为了家国大事,是绝不会冒这般大的险回到洛城的。”
青羽的气息平稳,语气听来甚是轻描淡写,她曾以为自己绝不会对高子玦说出的推测,如今竟这般平和地从自己嘴中吐露而出。
“可我这些时日时常不在府中,也并不是时刻盯梢西市废宅,你却又是如何断定我未有去招徕人马?”
高子玦迫切地想知晓青羽今日当着禺心老者维护自己那番话究竟是因一时气盛,还是说她其实当真什么都了然于心。
“我就是知晓,相信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青羽侧转过身,恰好对上了高子玦盛着月光的双眸,她便以满目笃定回应了他满眼的不确信。
如若你当真想要颠覆政权,却又为何会这般费神费力在南郊十几里开外为我建造梦想中的家?
高子玦眸子显然一滞,随后他的眸光逐渐变得悠远而温和,“若我说,我确有颠覆朝政之心呢?”
青羽凝视着他,宛然一笑,“若当真是你想做的,那我定会竭力助你。”
“阿羽,谢谢你。”
这一刻,不知为何高子玦的眼眸忽而潮湿,从今日早些时候,她当面出言维护他开始,他眸中便覆盖着的那一层薄雾终于在此刻结成了水滴,满盈于睫。
她是他这平生二十余载以来,惟一一个即便他不言一语,不解释一句,却依旧能读懂他万千心绪的人。
她看得见他心底最深处的痛,亦读得懂他心中不为人知的善,更抓得住他心头转瞬即逝的光。
她,是他的救赎,这是上天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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