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来过?”陆昭允先淡淡然开口轻问,就好似人家只是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寻常日子来串门儿。
我“嗯”了一声,想问问宫里的事,他却递过酒碗来,微微勾着唇角道:“如今想来,幸好昨日你不在。阿翦,接下来你可能要跟着我受点儿委屈了。”
“那……”
“别提了,别提了罢。”他仍浅笑,表情未变。
我喉头艰涩,半天只夸出一句“那你活儿干得真不错”,他闻言倏尔笑出了声,还带着几分得意,说这酒更不错,阿翦你尝过更是要夸我的。
我端起碗仔细嗅了嗅,酒烈得很,隔老远那股子辛辣的香气就冲着鼻子钻,端近了又能闻出些馥郁的甜香来。只抿那么一小口,入喉的时候便如火烧一般,转瞬又化成了绵柔清冽的春水,的确有点儿意思。
问他这酒叫什么名字,他又开始在那里卖关子:“我就说阿翦你肯定得喜欢!没喝过吧?我跟你说这可是我特意给你酿的,藏了好几个月呢,怕酿坏了都没敢提前告诉你。全大晔说不定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会酿这酒的……”
“你一个王爷又会扫马厩又会酿酒的,还挺多才多艺呀,”我喝着酒睨了他一眼,“快点麻利儿的,说名字。”
他从背后搂着我,把头埋在我颈窝,低声笑问:“阿翦,你知道骊台吗?”
这不废话吗?我他娘的还能不知道骊台?那岁千秋,啊呸你世礼表兄的《骊台宴》不白写啦?
那是大晔南迁之前,旧土上一座有名的烽火台。据说高祖皇帝开疆拓土,西至荒漠,北至冰原,最后就在骊台之下设宴,分赏诸侯勋臣,传为一段佳话,贞武大将军和明公都在其中,不就是响当当的“三十六功臣”么。
“这酒跟那烽火台,哦对还有那戏文一样,就叫做‘骊台宴’。”
“这名儿是你现起的吧。”我推开陆昭允,心说您这时候还有心思耍我?
他正色答:“非也。阿翦,这可不是我胡说八道自己瞎起的,确有典故,跟戏文重了名纯属巧合。兴许花涧楼的先生也是听过这典故,才以此作名。”
“什么典故?说来听听?”我挑了挑一边眉毛。
“传闻高祖皇帝打下那四方疆土,在骊台设宴时,当地有个农人抱着坛自家酿的秫酒意欲赠与他,差点被当成敌军杀掉。后来被士兵带到高祖面前,他就扑通一声跪下,哭着感谢高祖皇帝结束了骊戎之地的多年战乱。高祖哈哈大笑,夸酒是好酒,遂赐名‘骊台宴’。”
“别欺负我读书少啊,高祖皇帝赐名的酒怎么着也得吹成传世佳酿,还能半点没听过它的名头?”我掂起那坛酒朝他摇了摇。
“原本骊台宴在大晔确是名酒,可惜迁都后酿造之法失传已久,这门手艺呀,还是我在梁国学的。”他眉眼都是弯的,听口气还有几分自豪。
暮色四合,彤云向晚,马厩里的小马驹还在呼噔呼噔吃着草料。我同他坐在渐浓的夜里,眼瞧着天上指甲盖儿般的月牙儿亮成了半块银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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