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万籁俱寂,整个辽军大营除了火盆中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木炭烧裂声,就是死一般的沉寂,就连营门前值守的士兵们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耷拉着脑袋,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在辽军大营深处,一处灯火全无黑不见五指的区域里,凑到近前你就会发现,那里正有无数全副武装的兵卒静然而立,人衔枚,马衔环,裹蹄。正所谓:“骛行潜掩,偃旗裹甲,钳马衔枚”一副要夜袭的干活。
“兀术赤,准备的怎么样了?”黑夜中耶律齐全身披挂骑在战马上,沉声向一旁的兀术赤问道。
“回大汗,六个万骑都已经整装待发,按照大汗您的意思,都是一人双马。”兀术赤双手一抱拳回道。
耶律齐神色一松,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又扭头问道:“北营还有多少战马?”
“回大汗,除了伤马,完好的战马不足万匹。”
“杰哥和留营的将士……可有怨言。”此时耶律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缓缓问道。
兀术赤身体一紧,半响才呐呐的回道:“大汗,您也知道战马对咱们辽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如亲兄弟一般,大汗……您强行收缴他们的战马,将士们虽然嘴上不敢说,但心里恐怕是有怨的。”
耶律齐的身子轻轻一颤,眼中也闪过一丝挣扎随即便恢复如常,点了点头道:
“你现在就去告诉留营的将士们,就说本汗说的,只要我们出去了,全军有一人算一人,每人赏军马十匹,牛羊百头,本汗觉不会亏待他们的。”
兀术赤登时脸色一喜,大汗如此处置的话,将士们的怨言可就小得多,其实刚才他没敢跟耶律齐说的是,收缴战马的时候可是弄得兵怨沸腾,差点就酿成了动乱,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现在所有的将士其实心已经绷在了弦上,稍有差池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好的大汗,奴下这就去与他们分说。”兀术赤忙抱拳答应一声,便扭转马头狂奔而去。
“巴图鲁,现在几更天了?”兀术赤走后,耶律齐立了良久,才神情复杂的扭头问道。
“大汗,已经快四更天了!”巴图鲁摸着脑袋,想了想才憨声回道。
“嗯?”
“巴图鲁,你马上吩咐下去,立刻出发!”耶律齐心中一慌,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马上就要到与黑衣人约定的时间了,一时也顾不得其他了,忙出声催促道。
“是,大汗!”巴图鲁见耶律齐一脸的急切,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不敢怠慢,忙去传令不提。
“你去找兀术赤,让他速来与本汗汇合。”耶律齐随手又指了一名亲兵吩咐道。
………………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周军大营一座高大的哨塔之上,马晋惬意的躺在一张类似现在躺椅的椅子上,一边摇晃着一边看着安静异常的辽军大营。
“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内卫府安插在长生山的暗探已经将驻扎在虚灵山的人马全部调走。”侍立在马晋旁边的一个黑袍人忙躬身回道,如果不是这个黑袍人说话,恐怕在黑夜中根本看不到这个人的存在。
“恩,办的不错。”马晋笑意晏晏的点着头道。
“陛下……”黑衣人微微张了张口,犹豫许久才出声道:“现在把耶律齐放走了,会不会阻碍我大周吞并辽国的大业。”
马晋转头看了黑衣人一眼,虽然黑夜中看不清马晋的神色,但也让黑衣人身子一颤,浑身冷汗直冒,差点就瘫在了地上。
“你以为吞并辽国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大辽之广足以媲美域南,部族之多更是可比繁星,其形势远比域南要复杂的多,吞并辽国容易,可要真正的统治这里,并非短时间可以做到的。”
“而且……耶律家族统治辽国已达数百年之久,不论是势力,还是影响力都可谓根深蒂固,光消灭耶律齐一人,远远不能使辽国就范。”
“要知道我们虽然打垮了辽国的百万之众,可也不过是取巧罢了,远不足以威慑辽国其他部族,所以朕还需要耶律齐这根搅屎棍,让他去召集忠于耶律家族的势力,把辽国这潭水搅浑,到时候正好把忠于耶律家族的力量连根拔起。”
“在辽国这片信奉拳头就是道理的土地上,只有以杀止杀,把他们杀怕了,打怕了,那时候才能谈怎么吞并辽国,否则一个动乱频发的地域,朕要它有什么用?”马晋话振聋发聩,让黑衣人听的一愣一愣的,越发佩服起皇帝的雄才伟略来。
就在此时一道寒风吹过,拂过马晋的脖后梗,让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赶紧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如今大周已然快要入夏,可辽地不知怎么的竟然没有变暖,反而温度急剧下降,竟然有了回到冬天的感觉。
马晋忽的站起身来走到哨塔栅栏旁,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伸出双手在空中挥了挥,一时冰冷刺骨的寒意顿时让了他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浑身都要冻僵了。
黑衣人小心翼翼的上前:“陛下,您这是?”
马晋微微皱眉,上下打量了黑衣人一番道:“你不觉得自己身上穿的有点多了吗?”
黑衣人闻言一愣,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厚重黑袍,有些疑惑的道:“陛下,臣穿的不多啊,所有在北地的内卫府梅花暗卫都是这般穿着。”
马晋摆了摆手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说你不觉得奇怪吗,现在都快夏天了,辽地怎么还会这般寒冷?”
“启奏陛下,据微臣所知应该是到了“阴年”所致!”
“阴年?”马晋嘀咕了一句。
“是的陛下,据微臣查探所致,这域北之地每五十年便会出现一次阴年,每当到了阴年整个北地都会被大雪覆盖,冰封万里,终年都是寒冷异常,如地蜮一般,十分的可怕。”
马晋闻言暗中感慨,没想到域北还有这种极端的天气,可想域北的百姓们是如何的凄苦了。
不知不觉中,马晋发现,自己嘴巴哈出去的气体已经能用肉眼看见了,雪白的雾气虽然很淡,但却能看的分明,不禁喃喃自语:“真是太好了,老天爷,降温吧!越冷越好!”
“陛下,您在说什么?”
黑衣人以为马晋有什么吩咐,上前小声询问道,马晋不由干咳一声感慨道:“朕说这等天气,域北的百姓可要受苦了……”
一时间黑衣人不由万分感动,多好的皇帝啊,连他国的百姓都如此的上心,不愧是圣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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