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洛锡跪了下来,低着头,一改此前的狠戾,语气是从未见过的卑微。
“太子殿下,末将深知自己死不足惜,但请看在洛氏满门忠烈的份上,放过洛氏上百人的性命。末将自当以死谢罪!”
宁梓烨有些惊愕洛锡这样的转变,更多的是错愕和心痛。
“刚刚为了保全自己不惜杀我,这会儿又为了洛家可以自刎。洛将军向来这么伟大吗?”
“洛家世代忠良,为北宁以命相拼,如今毁在末将手里,多少有些可惜。斗胆以世代功勋求殿下饶他们一命,末将愿受最严酷的刑法,担最恶毒的污名,余生不见天日,死后不入轮回。”
远处传来呼喊声,应该是薛县令带人来寻了。
洛锡抬头,眼神充满了迫切,和宁梓烨的目光撞了一个满怀。
若是等人来,恐怕就无力挽回了。
火光渐渐靠近,搜寻的人看到了站着的太子,惊喜地大喊,呼来了更多的人。
光越聚越多,宁梓烨还在沉默。
正当万念俱灰之时,宁梓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见天日,不入轮回?”
“洛锡,我明白你,这些伤不了你。”
洛锡看向宁梓烨,她想,他们谈崩了。
承阳门正急着灭火,大部分人都在内屋喝酒,没几个清醒的。着火时没几个人知道,等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殃及内屋,没几个人跑出来。
薛县令带着人围剿时又杀了几个宁死不从的,只有一直在后厨忙的几个老妈子幸免于难,也就是说,见过洛锡的,基本都死光了。
宁梓烨回到方城收拾了行李便马不停蹄地回了虞城,带上和亲的公主踏上了回京的路。
耗时不过五天。
宁梓烨一走,洛锡也像丢了魂一般,后脚就回了虞城,直奔将军府。
洛老将军正在后院修剪花草,最近新培育的一个花种,样貌甚是好看。
“爹。”
洛锡在父亲的寝殿外站定,看着父亲略显迟缓的身影,语气有轻微的哽咽。
洛冰之一回头,就看见自己身穿战衣的儿子。
“洛锡?你不是在方城?怎么回来了?太子殿下一个时辰之前刚启程回京。”
“太子殿下走时,可有说什么?”
洛锡的神情明显不对,可洛冰之还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曾,只说承阳门一事多亏你相救,回京定会为你居上一功。”
听到这里,洛锡的脸色惨白:“爹,太子殿下知道我是女儿身了。”
洛冰之手中的洒水壶应声落地。
洛锡走进父亲,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只是隐去了自己下跪求人的那一段。
“爹,对不起。”
意料之外的是,洛冰之并没有想象中的忧郁。
“当初走这一步,就想到了这一天。贪恋了十多年的安稳,本就是要还的。”
“倒是你,这么多年才真的辛苦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干等着圣旨论罪处置吗?祖父祖母,姨母叔叔,我们还是得想办法保全一些吧。”
“来不及了。”
祖父住在京城,且不说是在天子脚下难以转移,太子一行人回京,若是有心要洛家亡,早就通风报信监视起来了,并不能转移走。
洛锡只能想办法将较近的近亲安排开,对外宣称承阳门一事,自己保护不周,让太子差点丧命。
这样的罪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使有万千功勋加身,也不及太子的命重要。
众人为了自保,纷纷与洛锡家撇清关系。适婚的女儿定下婚姻,要科考的赶紧新建门户。
洛锡倒不觉得树倒猢狲散,只要洛氏后继有人,光明清白,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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