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崇州回京城的时候是夏末,那时路上蝉鸣渐消清风转凉,如今在京城也没多久,却转眼已是九月九,黄花满城香。
重阳节,江熹微回了伯阳侯府,随伯阳侯一道去祖坟墓地祭拜了先人,回去的时候却没有同路,而是自己另择了一处小径离去。
上回季墨白带她去看云连熙的墓,最后因为徐延亭的出现给打乱,她还没有过去看看自己的墓。
云连熙的墓已经被扫过了,墓碑前放着新鲜的菊花,明黄色看着竟然十分灿烂,江熹微站了一会,看着墓碑上的碑文,云连熙,她的身份到死都还是季墨白的夫人。
可惜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了。
“云连熙。”江熹微低低念着这个名字,想着从前在丞相府的日子。
那时候她是云连熙,不过她一年里大都是在外面游学,很少能亲自在府里扮演云连熙。
一般都是云丞相找人住在她院子掩人耳目,要么她就对外称病不出,也一直瞒了这么多年,让京城的人都知道云大小姐是个鲜活的人,甚至对她温婉的性子都是极为肯定。
再生动具体,再深入人心,终究是演戏,那不是她。
徐延亭喜欢上了那个假象,但不是喜欢她吧。
转身离开,江熹微很慢地走出那片墓地,身影孤孤单单在秋风里显出几分寂寥凄清,却也难得唯美。
但这样的唯美并没有维持多久,毕竟天公素来不肯作美。
雨忽然就下大了,江熹微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淋了个正着,这里是偏僻的城郊处,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她只好跑到一棵这个季节仍旧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躲着。
鞋子湿了,白净的裙角也溅了泥点,江熹微一只手放在头顶挡着树叶里漏下的雨珠,另一只手扯了扯自己的裙摆。
她今天还特意回伯阳侯换的一身衣裳,干干净净的月白色,仙气飘飘是很好看,但是十分繁琐,裙摆上精细绣着花纹,如今都湿了。
在心里叹了口气,松了手不想再理裙摆,正想着以后还是不要穿这样娇气的衣裳出城了,一抬眼,视线里却撞入一道身影。
他是背对着江熹微,她只看到他撑着伞的修长背影,雨下得大,他就站在路边也不走,微微斜着雨伞。
心里正是奇怪,江熹微凝目细看才发现他脚边是一株弱菊,在雨里摇摇晃晃的好似随时要折了一样,而那半帘伞面正是偏向那株菊花。
佛说不沾杀孽,怜花惜物,他肯为路边一株小花倾斜伞面,倒是慈悲。
想到这些年在外游历见过的是是非非,倒是觉得如他这样心慈的人倒是难得,江熹微正出神,恰好他回过来看到了她,隔着雨幕似乎在温柔地笑。
然后他就朝着江熹微走来。
许是月华遗落凡尘,忘了归途,所以成就了他一身莹白的光辉,那人的白袍角上也沾染了几星泥点,但是却依旧浑然出尘,就这样撑着一把素面油纸伞缓步走到了江熹微面前。
这一片都是墓地,徐羲白也是刚祭拜了往生之人归来,正好瞧见在树下躲雨的江熹微,见她是一个人,这才走到她身边:“这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了,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我送姑娘回去吧。”
雨确实越来越大,天色越发晦暗了,况这里阴森偏僻,确不是久待的地方,江熹微想了想,还是进了他的伞下,如之前那株小花一样分得半面伞。
徐羲白撑着伞,两人沉默着沿道离开,耳边尽是风雨的声音。
雨有些凉,江熹微抱着臂,察觉到身边那两道目光似乎在看自己,于是偏头去看,果然如此。
被撞破的徐羲白也不避,仍旧看着江熹微,甚至笑了一下:“我们见过的,姑娘忘了吗?”
说实话最近老是用“故人”跟江熹微说话的人真不少,于是甫一听徐羲白的话,江熹微就想她不会又要成什么故人吧?是现在都流行这一套吗?
但看徐羲白一脸纯良不像是搭讪的那种人,江熹微好歹没直接否了他这句话,而是说:“是吗?”
“一年前在昌盛街口的那个小酒馆里,姑娘喝醉了,我们见过的。”或许是徐羲白面容柔和,笑起来的时候就有几分女子般的秀美,像是一枝花一样。
江熹微认真回忆了一下,一年前刚到京城,那时季墨白还没大张旗鼓要ming婚。
某天晚上因为某家小酒馆自酿的酒太香,后劲又大,她不过多喝了一杯就醉,昏昏沉沉的断了片,事后是怎么回的客栈都不知道。
是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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