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父母平常都是在老家，也做什么其他的营生，陈言是知道平日基本都是周兴祝私底下每月给他们生活费，至于多少她从来不过问，总归是他自己的父母，要孝顺是应该的。

当初两人结婚时，周家父母连敬茶礼的一千红包还是她提前准备好的，这么多年要说他们的贡献，就是往来老家几次送的土特产，当然陈言从来不愿意去和他们计较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如果距离的产生会有美感，她倒是希望能和周家父母就这么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

吃饭时陈言妈低低的念叨道，“这家里的饭菜都准备好了……出来吃太破费了。”陈言妈虽然有退休工资，但节俭习惯了，过日子都是数着花钱，也知道他们夫妻经济上的难处，觉得能省自然多省点。

周氏父母常年都在老家，只知儿子在大城市开厂当老板，住着大房子开着好车，自然想象不到在荣光背后的辛酸，两人一来上海就计划好需要玩的地方，连吃饭的时候周妈还说道，“这家的菜总体还行，但比之前儿子带我们去吃的那家日料差远了啊。”

言下之意，晚上的饭差强人意。

陈言没说话，倒是周学奇像模像样的说，“阿嬷说家里都煮好饭了，还是饭比较好吃。”

听着小孩毫不知意的话，周妈尴尬一笑，“那是，你爸又非说晚上要出来下馆子……我们都说不要这么搞了，是吧，学奇现在上学成绩怎么样了呀？”

听到她的话题，周学奇眉眼一挑，学习是他的痛点，吃饭这么开心的时间为什么要说这么不愉快的话题，他低低眉眼，不想说话，周学宁瞥了他一眼，就和周妈说道，“奶奶，你不要和周学奇聊成绩了，今天他刚被老师批评，妈妈都好生气的……晚上妈妈说要带他去培训班的……”

边说话边注意陈言的表情，见她眼神低了下，周学宁赶忙从桌上扒拉片粉藕，顺道闭上嘴巴。

当众被人踩到痛处，周学奇又气又急，对着周学宁喊道，“周学宁你不要老是说我，你自己又怎样啊，听说你班上那么多小朋友都有奖励，就你没有，羞羞脸啦……”

因为周妈随口的一句问话，两个小孩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指责起来，陈言听得心口腾起一阵火气，用眼神瞪了两个人，“吃饭就好好吃饭，不要说来说去，你们两个都是半斤八两，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她话音刚落，周妈的神情有点不大好看，总觉得她这话说出来有另一种意味，朝周爸递了个眼色，老头适时咳咳两声，跟着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像我们家兴祝小时候和他姐姐要是吵起来，也是没完没了的呀。”

陈言爸顺着圆场道，“就是，小孩子哪有不吵不闹的……大家赶紧先吃饭，这天气冷都快凉了。”

饭桌上的不快堵着陈言一晚上，一直到吃饭结束，回来的路上她都明显闷着脸。

到睡觉在床上时，她抱着被子幽幽叹口气，说道，“我感觉自己现在精力完全都快磨完了……”

听罢，周兴祝翻个身，起身去把灯关了。

黑暗里，他声音很低道，“早点休息，多养足精神，人就会淡定点……”

……

许久，都快睡着的陈言忽然回过神来道，“我哪有不淡定了？”

回答她的只是周兴祝一阵阵忽短忽长的呼吸声，而她睁着眼睛，又觉得要失眠了。

*****

人在没结婚时，只要关注好的只有自己，没有伴侣，没有孩子，更没有家庭里琐碎的事情。

孩子和家庭需要分去大半的时间精力，忙完孩子的生活，要忙着孩子的教育，家长群一天没关注就生怕错落掉什么重要信息，要是作业任务没及时检查，第二天势必在群里被艾特，莫说是感冒生病发烧这种事情，就算日常要带着逛街游玩，都要多花三分的精力去关注。

除此之外，家庭生活里的事物，各种大小事情都要把把抓起来，这所幸是有人帮忙搭把手，这要是自己一个人抓瞎，真是要每天对着一大堆的事情哭鼻子。

看别人的生活总是轻松自如，而自己的总是一地鸡毛，如果再有个意料外的情况，那就是外带加强版的风暴来袭。

到周末时间，两个小孩是有上绘画培训班，往常都是陈言爸来回接送，因为周家父母的来领，陈言自己是没有那些闲情逸致开着陪着两老到处晃悠，只能安排自己父母带着两老头坐地铁到上海各处地方转转。

小孩上课的事情只能她自己带着去了，上课哥哥时间是三个小时，妹妹是两小时，前后又错开一小时，妹妹上完还要等着哥哥结束，于是她双休两天就没法正常去上班，只能在培训班门口等着，要么就是带个笔记本在车上看看客户的图纸，随便报报些价格。

坐在车里的办公环境十分仄人，但这点时间她要是出发回公司顶多刚好打个来回，折着身体姿势看了半天图纸，她脑袋渐渐有些发晕，只能暂时停一会，顺手开了点轻音乐听歌。

轻缓低柔地音乐声让人发困，她闭着眼枕着手臂靠在车座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好像听见周学奇在车外拍着门大喊，“妈妈，妈妈，妈妈……”

可她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只觉得身体在不停在下沉，她感觉自己想抬起手开门，可怎么也动不了身体，敲门声在不停持续着，她急得满头大喊，想开口回应却觉得喉咙被堵住了。

直到眼底有道微微的光亮，她用力翻身，整个人从梦中惊醒，她满脸都是汗意。

车子原本停在大楼另一侧，因太阳转向，此刻整车都在阳光底下暴晒，车里温度变得很高，氧气十分稀薄，手背带着余热，她抖着手打开车门，忽而一阵凉爽清冽的空气扑鼻而来，瞬间像兜头而下的冷意，让她彻底从刚才那似梦非梦的迷离里清醒过来。

她麻着腿用力甩甩下车，车外没有人，到处都停满车子，她看看时间便抓着包往大楼里走，看到已有些家长接人出来了。

她往妹妹班级的方向走去，不时，看见周学宁手上拿着一副画站在班级门口正在和女同学聊天，见她来，周学宁拿着画纸朝她挥挥手道，“老妈，我在这呢。”

陈言上前拉住她，周学宁感觉出她手心的汗意，纳闷的问道，“老妈你这是跑去哪里了，怎么出这么多汗？”

陈言笑笑，“老妈刚才差点迷路了。”说罢，她用力捏了捏周学宁的手，感受到那股真实的温度，她心底的石头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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