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后世女子生产后须坐满一个月子的习俗相比,此时的女子产子之后并无严格意义上的月子所坐。当然依据陈牧掌握的现代医学知识,这个捂住口鼻不洗澡不通风定坐一个月的所谓的月子完全是折磨产妇的愚蠢做法。
所以在辛夷能走动的时候,她就恢复了日常的作息。当然,奶孩子这事儿她还是亲历亲为。景莲原本给孩子把奶妈都找好了,但是被钟辛夷坚决的辞了。她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娃,自然要自己亲自喂养了。
很快,孩子就要满一个月了。如何办好这个满月宴就成了陈府的头等大事,因为皇后娘娘二十天前就对外宣布了,孩子满月当日她要亲临上雒侯府。
王皇后亲临,其他王公贵族自然也不能落后。陈牧初步统计了一下,仅常安和宜阳两地的王爵、公爵和侯爵以上的亲贵就不下五十人,其他同殿为臣的同僚也有一百人,这些人的随员几乎又是三倍有余,其他陈牧旧交及慕名前来的人更是无法统计。
这个时代,人情世故远比后世的时候在民众的生活当中显得更为重要,但是却又没有后世便捷的待客场所。陈牧最害怕的就是此类迎来送往、开门鞠客,所以当李亨把初步名单送到他的案头的时候,他不由得一阵抓狂。
当然让他抓狂的不仅仅是庞大的恭贺队伍,而是这个名单里赫然列着黄皇室主王嬿的名字。
陈牧为了收纳夏侯徵这个难得的经营人才,不惜名誉和王嬿合谋将夏侯徵给罢了官,更要命的是自己还把前朝的孝平皇后、当今的室主给推平睡了,而且还是前后两次。
这段时间王嬿几乎是三日就送书一封,他是连打开的勇气都没有。自从到了这个时代,无论干什么他都是无所畏惧,但是自从和王嬿苟合之后,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害怕了。这个寡居的前朝皇后要是万一肚子大了起来,鬼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现在这个妖孽一样的女人要借着祝贺的名义找上门来了,怎能不让他害怕。不过,让陈牧郁闷的是,除了害怕,他居然还产生了一丝期待。那具成熟的胴体,让他已经沉迷于其中了。老子完蛋了,陈牧暗道。
被王皇后派来支援陈牧的大长秋仇吉到了陈府之后,发现陈牧偌大的府邸居然没有几个能用的奴仆婢女,他是大为恼火。当然也不是没有,是陈侯爷府上的下人实在上不了台面。
整个上雒侯府的下人们以瘸了一条腿的李亨为首,一个个缺胳膊少腿儿完全是个残障人士集中营。这些人都是陈牧在河间府当大尹的时候收留的无家可归的残疾少年,现在经过几年的时间基本都长大成人了,继续被陈牧留下干些力所能及的苦力。
仇吉将陈府上下能出气的都排查了一遍,发现除了李安和柳文叔之外,其他腿脚齐全的人也是难登大雅之堂。壮硕如公孙傲者站在人堆里就明显高出一大截,又不是去打仗长这么高干嘛?淘汰!消瘦如黄鼠看起来跟个营养不良的老鼠一样,丑了吧唧的,淘汰!倒是有一个妇人端庄大方,可年纪太大,也淘汰!
仇吉是大失所望,忍不住冲陈牧竖起了中指。
陈牧差点晕死,这是他第二次被人竖中指。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初在河间做别驾的时候,拿这个手势忽悠中行现和仇吉说这是赞美的意思。现在被仇吉反用在自己身上也是自作自受。
面对这种情况,仇吉也是无奈了,只得请示王皇后把宫里的宦官黄门们借调了一部分前来应急。
既然连服侍的人员都不用陈牧操心了,宴席怎么布设、座次怎么安排、餐饭怎么烹制陈牧更是一股脑的全丢给了仇吉。气得仇吉直冲陈牧竖中指。
嗯?!原来这老小子早就知道这个手势是骂人的话!这也难怪,中行现既然早就知道了,仇吉不会不知道的。宫里果然没有一个简单人物。
在大家都忙着准备满月宴的时候,陈牧和钟辛夷钻在一起鬼鬼祟祟的在干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将全常安的稳婆给逐个培训一遍。
在陈牧那晚被逼无奈之下想到用产钳接生的办法,助产辛夷产子之后,钟辛夷作为一个从小就对医术耳濡目染的医者,迅速想到了如何将这一技术进行普及。这和那个叫蔡婆的稳婆的想法不谋而合。
当钟辛夷知道陈牧已经计划在全常安的稳婆当中要进行普及这个技术的时候,她情不自禁的抱住陈牧,就是一阵狂吻。
对于接吻这个后世表达爱意的方式是辛夷的软肋,她总觉得两个人的口水搅和在一起很不卫生,但在陈牧的引诱下,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了后来欲拒还休。现在能主动献吻,说明她的确是非常高兴。
钟辛夷现在甚至都不敢回想那个让她痛不欲生的夜晚,当自己将最后一丝气力用尽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她还记得阿娘生弟弟的时候就是这样活活疼死的,至死阿娘的眼睛都没有闭上。在那一瞬间,她恍惚中看到了阿娘,那是一个十字路口,阿娘笑着向她招手。她知道,只要自己一闭上眼睛,就可以摆脱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但是自己的夫君冲了进来,把自己从臆梦中惊醒了,他用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让他们的孩子顺利的生了出来。当孩子没有呼吸的时候,他给孩子渡了一口气。她们母子二人的命都是夫君给的,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住他。能嫁给这样的男人,肯定是阿娘在天之灵保佑的结果。
夫君说那晚接生用到的这个东西叫产钳,是专门用于难产时的救命工具。他说如果这个东西广泛的应用于接生上,可以挽救无数的生命。对于这点钟辛夷完全相信,她对陈牧已经陷入了一种盲目的崇拜状态,以至于都不去思考为什么他连妇产科这样的偏门都如此的门儿清。
蔡婆不愧是常安街市上最出名的稳婆,她将全常安能排上号的稳婆几乎都找遍了。可喜的是,八成以上的稳婆听完蔡婆讲述完上雒侯亲自替自己的大妇接生时的惊险过程后,积极的报名参加这个由上雒侯组织、侯爷夫人亲自讲解的接生授业议程。
这些人都或多或少的亲眼目睹过产妇或小儿在自己的眼前死去的情景,人世界最悲恸的事情莫过于此。现在既然有一种方法能降低这种人间悲剧的发生几率,那就没有抗拒的理由嘛。
当然也有两成顽固不化的稳婆对此嗤之以鼻,一个养尊处优的侯爷懂什么叫生娃吗?造娃还差不多!鬼知道这个蔡婆又是想了个什么歪主意,想把常安接生的事情一个人独揽了,还扯出上雒侯的虎皮做大旗,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堂堂的上雒侯爷亲自掏钱给咱们这些下九流的三姑六婆授业,这谎话说出去恐怕连自己都不相信吧。
在陈牧的指导下,钟辛夷很快就掌握了这个产钳的原理,她在陈牧那晚临时打造的产钳的基础上进行了合理的改进,并让周铁匠重新加工了六百把。
全常安现在大约有人口三十万,固定从事接生的稳婆约有二百多人,间或操业的有三百多人,这个数字是蔡婆给的,陈牧也就没有怀疑。
很快陈府长公子的弥月之喜定时开启,王皇后、太子、黄皇室主等贵人悉数到场。因为有大长秋仇吉带领的一干宦官黄门侍候,整个宴会举办的隆重而奢华。众嘉宾也是倾囊相赠,金银玉器、珍珠玛瑙霎时就堆了半间屋子。
这当中最数皇后娘娘赠送的夜明珠最为珍贵,因为是皇后所赠,陈牧连忙就交给钟辛夷收藏了起来。其实是他怕这东西有辐射,伤害到自己的麟儿就不好了。这种能发光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是放射性极强的天外陨石,别人不懂,自己可不能做白痴。
黄皇室主高贵典雅,目不斜视,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其实她心里却如猫抓一样,她恨不得一把拽过那个负心人,问一问他为何对自己不理不睬!而且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陈牧,她这个月的天葵没有按时到来。但是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暂时装清高了。
弥月宴最重要的环节便是长辈给孩子取名,按照传统这是孩子祖父的权利。但是陈牧业已丧父,取名的任务便由他来进行。当然在此之前,陈牧已经和钟辛夷商量过了,想好了几个名字供皇后娘娘待选,这也算是自己变相的向王皇后表达感激。
陈牧共取了两个名字供王皇后挑选,分别为“陈偃”和“陈赟”。其实陈牧中意的是“陈偃”这个名字,他连孩子的字都想好了,就叫做“退之”。他是想通过孩子的名字告诉陛下及其他人,他所有的作为都不是为了他的孩子。
但是皇后娘娘看重的却是“陈赟”这个名字,她笑着说这个“赟”字好,文武双全还有钱花,这个孩子必定是个大富大贵的命。而且她还说陛下已经给孩子取好了表字,唤作“继科”。
众人立时是一阵叫好,有说陛下这个字取得雄伟霸气的,有说皇后娘娘这个名选的雅致得体的,一时间各种阿谀之词是扶摇直上、绕梁三日。只有陈牧知道陛下取得这个表字是什么意思,这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陛下这是让自己大胆折腾就是了,而且还要把自己的儿子也要培养成继承科学的下一代。
黄皇室主瞅准机会在陈牧的腰上掐了一把,疼得陈牧差一点就叫出声来。
“限你三日之内前来见我,否则你死定了!”她笑盈盈的威胁完就飘然离去了,旁人看来还以为是室主当面恭贺陈侯爷喜得贵子呢。
三日后,疲惫不堪的陈牧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拨客人,原本他实在是累的挪不动脚步了。但他听出来是稳婆蔡婆的声音,他像打了鸡血一样站了起来,拉着钟辛夷去见了这一群妇人。
钟辛夷出门一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顿时脚下就是一软。自己一个刚生了一个娃的少妇要给这么多不知接生了多少娃的稳婆要讲怎么接生娃,的确是有些胆怯。
但是在陈牧的鼓励下,钟辛夷拿出了这些天准备的各种人体草图,从怀孕一直讲到产后护理。这当中自然包括如何正确使用产钳,并且她让人拿出从周铁匠那里定制的产钳,每人发了一个。
从事稳婆职业的基本都是社会最底层的民妇,她们几乎都不识字。之所以干了这个行当,几乎凭得都是胆子大。今天听钟辛夷这么一讲,她们不禁冷汗涔涔,这才知道有多少人差点死在自己的无知之下。
当她们听说侯爷夫人说将来要她们这群人组织起来,成立一个专门的事产、事幼的场所,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妇幼保健院”。她们固定来做工,不再行走江湖受人白眼。她们还要继续摸索,将制作更好更完善的助产工具,让妇人生孩子不再是在鬼门关前游荡。
侯爷夫人的话让这些妇人们一时间激动了起来,七嘴八舌的畅想起将来那个叫“妇幼保健院”东西该是什么样子。
其实辛夷讲的这些话,几乎都是出自陈牧的设想。当钟辛夷神采飞扬的讲出来的时候,陈牧看着她,发现自己的妻子是那么的光彩照人,如同第一次在邺城的桃花树下,看到的那个丹衣少女,是那般的美丽动人。
这几年的贵妇人,对钟辛夷而言,更多得是一种束缚,她过的其实并不快乐。如今她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也能够帮助到更多的人群,作为她的夫君,自己当然要坚定的帮她做下去。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点恕罪的意思,毕竟自己和王嬿的不清不楚,对她何尝不是一种伤害,虽然从表面看,她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想到王嬿,陈牧忽然想起三日前她对自己的威胁,今天刚好是三天。看着钟辛夷依旧滔滔不绝,正讲的如痴如醉呢,陈牧悄悄地溜出了门,驾了马车向净心宫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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