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打死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会有一种人为了坚持某种道义,舍弃了自己的全部,包括裤裆里的那一两肉。鲍荣就是这样一个人。
常安游侠出身的鲍荣在前朝哀帝时曾短暂的担任过大司马,哀帝刘欣驾崩后,他成了平帝刘衎的太傅。
刘衎即位不久,鲍荣便被当今陛下降格为京兆尹。
平帝在未央宫里暴毙之后,刘婴被封为太子。而那时以“假皇帝”身份摄政的便是当今陛下。
后来年幼的刘婴以太子的身份将皇位禅让给了当今陛下,自己则被封安定公,一直住在安定公府呢,不曾踏出门口半步。
虽然陛下代汉立新也算是众望所归,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持赞同的态度。这其中,反对的人除了刘氏一门之外,鲍荣是最激烈的一个。
刘氏反对是因为陛下登基后,刘氏一门失去了他们本来的皇亲国戚的身份,无法再享受贵族身份的待遇。而鲍荣反对,则完全凭着一腔义气。
鲍荣武艺奇高,但是他却很少取人性命,这也就是他能从一个游侠做到武职的顶峰大司马的主要原因。这说明他是一个懂得克制的人。
陛下登基的当晚,鲍荣潜入了皇宫。没人知道陛下和鲍荣谈了些什么,只是他离开后,陛下三天没有上朝,这在新皇登基之后极为少见。
第四天,眼尖的人隐约发现陛下走起路来有点脚步不稳的样子,但是却没人敢问。
鲍荣则将自己的全家老幼打发回去了南阳老家,自己找了常安最好的医家给自己净了身。养好伤之后,他就搬进了安定公府,整日里陪着年少的刘婴,也不曾踏出府门一步。
今日里他居然破天荒的走出了安定公府,而且还从甘泉宫里掳走了如日中天的上雒侯平南将军陈牧陈岩松。
原因用膝盖想也能知道,他对前朝平帝的皇后、当朝的室主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生下了儿子而怒火中烧。
鲍荣闯入未央宫的那夜,王皇后也不愿回忆。但是当女儿王嬿说是那个老怪物掳走陈牧时,她的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那晚的腥风血雨。这让她不由得一阵眩晕,甚至脚跟都有些发软。
那是一个宁静而恐怖的夜晚。夫君初登大位,出于安全考虑,他将守卫宫闱的护卫们全部换成了自己潜邸的卫兵,守将也由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哀章来担任。
但是没人能够想到,一只由各路高手组成的五百人的护卫队伍会被一人一剑的鲍荣各个击破,尸体从未央宫门口铺到了当今陛下的寝宫。
那一晚的未央宫,血腥冲天、阴风阵阵,就像是一处被死神诅咒过的绝境。偌大的未央宫里,敢上前阻拦的人都死了。剩下的人要么被吓破了胆,呆立在原地寸步难行,要么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生怕被那个来自地狱的恶鬼索取了性命。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当鲍荣的剑剑指向王莽的心脏时,匍匐在地上的哀章突然发现,那个地狱的恶鬼剑尖上有血珠滴下。再仔细一看,那恶鬼的右腿白骨外露。
“他已是强弩之末了!”这个念头如电光火石一般在哀章的脑海里闪过。
“富贵险中求!”这是哀章闪现的第二个念头。
时间已经不允许他有第三个念头,他飞身而起,将王莽压在身下。那个恶鬼刺出的剑锋“噗”的一声便刺进了哀章的后心。
“还是低估了那人的实力”哀章在昏死之前,脑海里闪过了第三个念头。
王莽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刻,还有人扑出来替自己挡剑,他原本已经沉入海底的心突然有了一丝莫名的感动。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隐忍、带着面具活着,都已经忘记感动是个什么东西了。
鲍荣缓缓地抽出了宝剑,他用这种从容的举动掩盖他已经无力到虚脱的手臂。只有他自己清楚,握剑的手臂上方的伤口流出的血有多么让他气血快速的耗尽。
其实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右腿被马槊扫击到骨头外露,让他每走一步都如刀锋剐在骨缝之中。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最后一次杀死眼前这个夺去了大汉二百一十一年江山的乱臣贼子了。
今日里他如果死了,安定公府里年幼的刘婴一定会被人切成碎块为了狗。这点他深信不疑。
在他以剑作杖,立在原地休憩的时候。一个女人跪在他的脚下,用洁白的丝帛缠住了他右腿的伤口。
那妇人的青丝自然的垂下,刚好遮住了胸前的隆起。随着她手里轻轻柔柔的动作,那青丝晃动,让胸前的肉色时隐时现。
那一幕,恰如这一刻。
他们互相认出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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