嶙峋坚硬的岩石下是白银浇灌而成的浪花朵朵,岩石上立着两只比例完美、栩栩如生的白鹤。
一鹤回首顾盼,一鹤昂首唳天。
顾盼者,神态自在安详,唳天者,如述如歌。
丹顶镶嵌锦红玛瑙,长喙、双足为乌银所制,在放大镜下却看不出一丝焊接痕迹,又如天成。
仙鹤翎羽分为正羽、绒羽和纤羽,加之双足鳞甲均为细工所成,哪怕是在二十倍的放大镜下依然根根独立、线条清晰。
匣顶的柔光洒落,松影斑斑映在银鹤身上,光影间双鹤多了几分的灵动。
老人看的认真,脸上神色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欣喜若狂,落在同桌几位老人家眼中,勾起了他们浓浓地好奇心。
因为老人心急,根本就没把安宁介绍给同桌之人。
而老一辈跟安宁一样,都属于与社交媒体绝缘的同类人,根本认不出眼前这位谪仙般的男生就是微博上传的沸沸扬扬的工美男神。
安宁进来时正与张老聊天的那位光头老者对张镜心招了招手,然后眼睛往安宁身上瞥了一眼。
张镜心会意,急忙拉着安宁把他介绍给在座各位。
“各位叔叔、伯伯,这位是安宁,北派玉雕大师安德林安老的谪孙,也是白茂林白老的外孙和唯一传人。”
“前不久他的一分薄胎青玉金银丝镶嵌红宝石迎春花宝相瓶被中央工艺美术馆永久收藏,同时他也被杨克川、段四海、刀一平三位大师誉为木雕新生代非遗传承人。”
白茂林身处偏远南云而且在金银行里的地位不高,认识他的人不多。
安德林可是在魔都厮混过几十年的人,张镜心这么一介绍,顿时显出了安老当年雄厚的人脉以及极高的辈分。
光头老人眼睛一亮,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正如痴如狂的张老后第一个嚷嚷起来。
“哈,我瞧着脸熟呢,原来是小安宁啊,来来,认得爷爷吗?德林哥去世后我们见过!”
安宁被提醒后顿时想起这位私人包机连夜赶到叶城,因没见到爷爷最后一面而跪地嚎啕地大哭的老人,不由眼圈一红,规规矩矩地深深一躬。
“石爷爷,不好意思,我一下子没认出来!”
石大庆,这位老凤祥的退休掌门人摸了摸光头,哈哈笑道:“认不出就对了!那时还有头发,现在成光头了,哈!”
这时,其他几位也喊了起来。
“老安叔的孙子啊,来来,让大爷瞧瞧……”
“安老的谪孙啊,一表人才又有一手好手艺,来来,伯伯的见面礼!”
“孩子,这是我的电话和地址,有时间一定来家坐坐,当年安爷救了我一命哦!”
……
一群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地,安宁怀里多了七八件老一辈亲手制作的各种小玩意儿。
这边的情形终于引起了其他桌客人的注意。
张老的徒弟、徒孙对安宁有印象,看到他后便远远地招了招手,随后便将所知的有关安宁的信息对同桌之人做了科普。
然后,上网一搜……
我去,这小子在网上那么大的名声!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蠢蠢欲动,但碍于安宁人在主桌,没人敢去打扰罢了。
安宁这边终于一一拜见完毕,诸位老人见寿星老依然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便好奇的凑了过去。
结果,张老的头将匣口遮的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
石大庆忍不住伸手拍了下张老,“老哥哥,什么好东西也给我们看看嘛!”
“别急,别急!”
又过了几分钟,老人依依不舍的收起放大镜,呼了一口气想开口却不由地愣住,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因为,就在刚刚地瞬间,他发现仙鹤身上的绒羽似乎被他那口气吹动了。
这怎么可能?
老人嘟起嘴又吹了一口,果然是动的!
老人急忙再度用放大镜看去,原来仙鹤腹部的绒羽不是錾刻而成,而是一根根细弱蛛丝地银丝焊接在鹤体上。
这么多银丝……好心性!
金银细工后继有人了!
老人忍着心中的狂喜,转头看向安宁,“小子,用了多久?”
安宁笑道:“整整一年,说起来挺长的,不过都是利用课余时间做的,没法算!”
安宁说完后见老人心情好,便大着胆子问,“老爷子,我外公不在了,您对我有隔代授业之恩,您觉着我能出师了吗?”
老爷子一愣,不由地提高了嗓门,“你还在守这个规矩啊?”
老辈手艺人教徒弟有个规矩,就是没有拿出令师傅满意地出师作品前,弟子的作品不得流出门外,更不得用来谋利养家糊口。
安宁能拿出薄胎器,是因为他的玉雕技艺为祖父所传,祖父不在的情况下他自己可以做主。
这叫重振祖业,算不上违反规矩。
木雕行业就不同,安宁应该是将作品交给他舅公评审,结果被杨克川直接发在了微博上。
金银细工呢?
虽然他的外公去世了,但自己还在啊!
这孩子……
老爷子不胜唏嘘的拉着安宁的手,正想说话,结果发现几双手同时伸向木匣,唬得老爷子急忙伸手护住木匣。
原来,随着他移开位置,那几位终于一窥全貌而被松鹤吸引,忍不住想近细细品味。
张老爷子一边护住木匣,一边大声嚷嚷着,“别急,别急,这是安宁的出师作,精细着呢,别磕着了!”
出师作?
老爷子心急没讲清楚,却把这几位给惊吓住了。
虽然安德林的辈分很高,可不属于同行,是私交。
但是,若按行里规矩,安宁将出师作交给老寿星就意味着他是张培芝还没出师的徒弟。
就从他们几个刚刚和安宁打招呼时就看得出。
唯一与张培芝同辈的是石大庆,其他几位按老规矩要称呼张老一声师叔或师伯,有一位甚至要叫声师爷。
也就是说,在金银细工行里,安宁和他们大多数人同辈!
虽说现在不怎么讲究辈分,但很多时候,比如开行会拜祖师爷依然要论资排辈站位.
潜移默化中,处理行内纠纷的时候,高辈分之人说话分量要重一些。
至少,主持行会之人往往是辈分最高之人!
现在海派金银细工的当家人都是这几位的子女、徒弟甚至徒孙,冷不丁的跳出来个小师叔甚至小师叔祖……
再过几年,等老一辈都去世了,岂不是安宁辈分最高了?
这几位顿时诧异的看向张老爷子,那意思是您没开玩笑吧?
张老此时也醒悟过来,连忙摆了摆手将当年对安宁只授业未收徒的事情说出,最后他感慨万分拉着安宁的手。
“因为我教过他海派手法,所以也就成了行里唯一能给他出师鉴定的人,这孩子守规矩啊!”
说完后,张老叫儿子找今天负责摄影的人给松鹤摆件拍照,等拍完照,张老方才把摆件放在桌子中央供石大庆等人欣赏。
石大庆看的最快,或者说他只是仔细看过几眼就非常激动的找到安宁,一开口就是续谱。
“安宁啊,你应该知道,你外公的家传手艺来自老凤祥吧?”
安宁点了点头,这件事他听外公说过。
白家只是苗族传统银饰的挑担匠人。
直到道光年间,外公的曾爷爷走出南云在老凤祥拜师学艺,后来因战乱未等出师就回到南云,凭着一手金银细工的绝活将白家发扬壮大。
这件事没错!
石大庆见安宁认可此事心中松了一口气。
刚刚匆匆一瞥,他就意识到安宁在金银细工的成就将不可限量,所以,安宁必须而且只能是海派金银细工的传人。
口头上的认可并不能让他放心,石大庆下一句就是作品邀约,而且还是为了下个月的魔都菊花展,邀约安宁以海派金银细工传人的身份拿一份作品展出。
安宁听完他的述说后摇了摇头,笑道:“石爷爷,魔都菊花展的事情我今天早上刚答应人,过几天就会开工雕一尊翡翠菊花雕件交给这边展出,我没有时间再弄第二个作品……”
石大庆听后顿时急的跳脚,“你答应谁了,我去找他!你是海派金银细工的传人,魔都菊花展应该用你的金银细工作品才对啊,怎么能便宜玉雕行呢?”
安宁有些为难,但经不住石大庆百般催促,只好贴在他耳边说出了楚民安的名字。
石大庆瞪大眼睛,“他亲自找的你?”
安宁点点头,石大庆愈发觉得要把安宁拴在海派金银细工行里。
于是,他咬咬牙拿出手机,“不行,他也不行,我给他秘书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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